王正南便赶忙站起身,擦了擦嘴,说:“嫂子叫我,你吃吧!”
王正南急得跺脚,叹声道:“那我去追!东哥,你赶紧上楼,去通知嫂子!”
大婚之夜,新郎官惨遭杀害,死于非命,随后被歹人冒名顶替,潜入洞房之中,盗财劫色,而新娘子又碍于种种缘由,帮着歹人欺瞒婆家,蒙蔽官府,最后幸亏青天大老爷,英明神武,遂得以沉冤昭雪。
这时,江雅忽然走过来,拽了两下胡小妍的衣角,指着窗外喊:“妈!你看,花!”
这时,胡小妍在楼上突然喊了一嗓“南风”。
李正西眉头紧锁,渐渐辨认出,那是些孩子的声音。
王正南闻言,只觉得心尖颤微微,眼角泪涔涔,不禁叹息一声,待到别过脸,看向西风时,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响,暗叫:完了!
不知怎的,自打醒来以后,心就一直悬着,总感觉有些没着没落。
时下春光烂漫,惠风和畅,院子里的树枝上,已经开了花,但有花无叶,终究是有些寂寞。
“说说,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听起来很熟悉。
王正南连忙扣紧西风的臂膊,同时拔高了声音,又说:“先回屋商量商量再说。”
左手边响起翻书的声音。
张正东一边看着掌中的连环画,一边头也不抬地闷声说:“西风,今天在家待一天吧!”
张正东没回话,又继续埋首看向手中的连环画——他的水平,也就到此为止了。
李正西的目光,便也随之看向窗外。
“到底咋回事儿,别瞎吵吵!”李正西走上前时,脖子已经粗了一大圈儿,“你,你说,你一个人说!”
李正西耸耸肩,对这类姑妄之言,没什么兴趣。
她的神情十分淡然,仿佛对曾经发生的事、正在发生的事、以及将要发生的事,全都了然于胸。
李正西在餐桌前坐下来,发现南风在喝粥的时候,领口竟然还夹着一块方巾。
“唰啦——”
他走进大宅,慢慢悠悠地缓步爬上楼梯,来到大嫂的房间门口。
张正东愕然——道哥,当然“在家”!
于是,胡小妍转动着轮椅,侧过身说:“人,是在东洋附属地插的,但又大老远的,特意拉到了小河沿儿去。他们不是为了跑路,他们就是想要看看咱家的反应。要是半点儿动静都没有,反倒显得虚了。”
他有点心不在焉,糊弄着喝了两口粥,随后便起身走上楼梯。
胡小妍一皱眉,抬头看向窗外。
话虽如此,可李正西眼下心焦脑热,气血上涌。整个人如同出膛的子弹,非得碰上个什么东西,才能止住这般暴烈性情,当下更是耳不听劝,身不容阻,眼前哪怕是刀山火海,此刻却也义无反顾!
李正西点点头:“那就行!”
“道哥,可能会忍一忍吧!不过——”张正东想了想说,“应该也不会闷不吭声……大概会像居酒屋那一次似的,弄出点动静,回应一下。”
“西风,有事儿?”
“睡迷糊了。”
李正西应声惊醒过来,忙问:“胖丫他们还在小河沿儿?”
可是,那声音又太吵,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让人听不清到底在喊些什么,而且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张正东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指指身后,说:“伱自己去看吧!”
那声音很清脆,像针尖儿似的扎人。
“我……我……”
“去去去!哪来的小叫花子,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么!钱都给你们了,上一边儿玩儿去!”
几个小靠扇的一甩手,地面上便“叮叮铛铛”地跳起几枚现大洋。
故事讲的是一桩奇案。
然而,张正东并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回到大宅门口。
随着江连横的家业越来越大,以及女儿江雅出生,胡小妍早已不再有过去那份儿时间和精力,去维持同这帮小靠扇之间的关系,更无丝毫多余的情感,去关怀他们的哀乐。
张正东摇了摇头:“嫂子在家,我不能走。”
“干净点儿有啥不好?”王正南有些窘迫,转而却问,“你咋样了,好没好?”
“谁管你们要钱了!”他们叫嚷道,“我们不要钱,要报仇!”
“西风,咋才起来?”
于是,他赶忙推开宅子的房门,忽地听见一声“三哥”,当下便心更急、情更切,立马朝院门口冲过去。
只要他们乐意相信,这场江湖大梦是真的,江家便有了源源不断的忠心。
王正南嘟囔了两句,接着赶忙走出宅院门外,却见七八个小靠扇的,朝着西风,哭天抹泪地大喊大叫,而江家的众多保镖,正在推推搡搡地轰赶他们。
张正东把书脊抬起来,露出封面上《龙凤金耳扒》五個大字。
“别动他们!”王正南和李正西异口同声地喝道。
黑漆重门行将关上的刹那间,一道嘹亮且刺耳的声音,略带着几分哭腔,猛然刺中了西风的心口。
江湖当然不能没有道义,但谁若是真把道义当成了天,那便永远也当不了瓢把子。
李正西猛一抽手,本能地挣脱了南风的束缚。
李正西拿开东风的手,转过身疾问:“到底咋回事儿?”
胡小妍没有回头,而是定定地看向窗外,说:“东风,要是你哥在家,会怎么做?”
李正西身形摇晃,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后脑也是木木的,人便有点儿迟钝。
王正南撂下碗筷,忽然从怀里摸出个棕色小药瓶,递给他说:“试试这个,法国药,柏格森说这个灵!”
他不理解,既然明明知道西风性烈,为什么还不加以强行劝阻。
“西风,你……你冷静点儿。”
恰在那时,红楼公馆里又出来一个人,身穿红褐色长袍,后脑留着一根辫子,朝西边走去,小靠扇的便又支出两人前去盯梢,这自然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是,胖丫他们四个,却是整整一晚音信全无。
正如老人对待孙辈时,唯独钟爱他们亲手带大的那一个,胡小妍也“唯独”钟爱于四风口和小花。
李正西心头一紧,正要冲出去查探究竟时,张正东却已经从餐厅里斜刺着窜出来,直奔玄关大门。
情况并不需要张正东再做解释。
被选中的孩子惯于群胆群威,此刻其他人默不作声,他却怂了,于是赶忙看向身边稍长的小靠扇,求援道:“还是你跟三哥说吧!”
“他只是性急、性烈,又不是傻子。有南风跟在旁边提醒,他能想明白。”话虽如此,可胡小妍自己也有点没底,于是便又补充了一句,“要是真出格了,就拉他一把。”
“嗯。”胡小妍点点头,接着又问,“那你哥现在——到底是在家,还是不在家?”
过去,她在对待四风口和小花时,可谓关怀备至、情同手足。老嫂比母,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江雅依偎在母亲身边,好奇地打量着袁家的大胖小子,想跟人家玩儿,却又不太敢。
却见宅院当中,忽有春风袭来,树枝上的花瓣,便纷纷扬扬地吹了起来,随后又缓缓落在地上。
而那些由新发的嫩芽环抱着的春花,因为有根,暂且逃过了凋零的运命,暂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