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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拂过,拂落了一地的合欢花瓣儿,绒绒地落在冗长的甬道里,凉薄极了。
一行人走了许久,才来到一处偏僻的半旧院子。
不同于念卿殿那般的华美瑰丽,这座仅有一方矮墙围起的小院子里,不过搭着两三间不甚宽敞的青砖瓦房,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皇宫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檀儿有些诧异地缓缓走上前去,绕过几棵郁郁葱葱长势极好的柿子树后方才看见了院儿门,门头上方一块小小的描漆匾额,规规矩矩地刻着流云轩三个大字。
檀儿拾阶而上,伸手轻轻推开院门,却见里头四下蛛网密布,庭院野草丛生,不禁皱起眉头,有些踌躇地回首望向沙琳娜,
“娘娘”
沙琳娜瞧见她那为难的模样,也走过去朝院儿内望了一眼,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反倒安慰起檀儿来,
“不算什么,从前跟着阿爹阿娘走货的时候,风餐露宿也是常事,如今这里还能遮风避雨,很不错了。”
“娘娘”
檀儿欲言又止。
“若是你住不习惯的话,也可以自请去别处伺候,我允你。”
“娘娘您说什么呢,我一个奴婢,怎会住不习惯呢,只是娘娘您”
檀儿说不下去了,红了眼圈儿,垂首背过身去。
沙琳娜安慰似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转身朝送行的宫人们淡淡一笑,
“辛苦了,东西搁着就行了,你们去罢。”
“这”
宫人们面面相觑,都有些迟疑。
她们都是念卿殿的旧人,如今主子被贬斥了,规格上只许带一个随身伺候的宫女,她们便都只能被打散了等待内务府重新安排去处。
念着些许主仆情意,她们也不好直接散去,更何况方才出来的时候,沙琳娜还拿出自己的体己赏给了众人,于是她们迟迟不肯走,更有宫人大着胆子试探问着
“娘娘,要不咱们替您收拾收拾罢。”
“不必了,我们自己慢慢收拾便是了。”
沙琳娜婉拒了她们的提议,径自伸手去挎起两只包袱就往院儿里走去。
“娘娘,还是咱们来罢。”
小宫女儿们几步赶过来,摘了沙琳娜手中的包袱就往院儿里去了,一众人打水的打水,除草的除草,自发地打扫着这方小小的庭院。
沙琳娜看在眼里,心中的郁结仿佛都淡去了许多,也去寻了块布巾拧湿了,去擦拭起那沾满灰尘的窗棂。
“娘娘,我来罢。”
檀儿瞥见了这一幕,赶紧丢下笤帚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我来擦罢,您且在院儿里略坐坐,一会儿便收拾好了。”
“无妨,一起做罢。”
沙琳娜阻了她来夺布巾的手,扭过身儿去,麻利地擦拭了起来。
檀儿有些动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转身去拾起笤帚,更卖力地扫去地上的尘土。
好在众人拾柴火焰高,在大伙儿的一番努力之下,终于在天色将将黑尽的时候,收拾完了一切,令整座小院儿焕然一新。
宫人们尽皆散去,小院儿一下子清幽了起来,弦月初升,斜斜挂在墨蓝的天幕上,繁星点点,映着院儿内的几方修竹。
许是管事公公李德海照拂打点过了,晚间御膳房送来的膳食新鲜讲究的很。
虽然比不得在念卿殿时花样繁多,但也都是沙琳娜素日里爱吃的,只是因着流云轩偏远,膳食送到这儿的时候已然都凉了许多。
沙琳娜倒也并不计较这些微末小事,大方拉了檀儿同坐,与自己同桌而食。
“这可使不得,娘娘您是主子,奴婢怎能同您平起平坐呢。”
檀儿百般推拒着,硬是要等她先吃完了再吃。
“好了,如今我就是个才人,还什么娘娘不娘娘的,同样都是人,谁又比谁更高贵些呢再说了,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虚那些规矩做什么,快坐下。”
沙琳娜拉过她,塞了双筷子在她手里,
“这都没什么热气儿了,等你再吃的时候岂不都凉透了。”
“多谢娘娘体恤。”
檀儿只得坐了,低低谢过沙琳娜,等沙琳娜先动了筷子,这才捧起碗碟,小口吃了起来。
晚上洗漱过后,沙琳娜惬意地躺在干净清爽的被褥里,只觉得这里安静极了,连带着内心里都漾着一股子安定的感觉。
如今被打发到这里来,不必担心御驾会随时驾临的感觉实在是舒心多了。
许久未曾劳作,今儿稍一动弹,倒还当真有些疲累了,沙琳娜阖眸,渐渐均匀了呼吸,安稳睡去。
然而顾衍却翻来覆去地根本睡不着。
他双眸紧闭,蹙着眉头,再一次入睡失败,他烦躁地坐起身来,一脚踢开了锦被,
“来人”
“奴才在。”
管事太监登时推开了门扇,躬身一路小跑着跑近了内间,
“陛下有何吩咐”
“她还没派人来么”
“谁”
管事太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贵妃贵妃还没有派人来求情服软么”
顾衍不耐烦地瞥向管事太监,
“都这个时辰了,她难道要在那荒园子里站一夜不成”
“”
管事太监心下盘算着,有些吃不准要不要告诉陛下,娘娘她早已安歇了。
“要不,奴才去瞧瞧”
管事太监试探问着。
“瞧什么,甭理她。”
顾衍躺回榻上,背过身去,
“吩咐下去,若是她派人来求见,不许来报。”
“”
管事太监心思回转了一瞬才轻声应道
“是,须得娘娘亲自来求见,才来禀报陛下。”
顾衍仍是躺在那里,不予回应。
管事太监最是会察言观色揣测圣意了,心下明镜儿似地,没有说破,悄然恭谨地退了出去。
然而直到天色泛起了鱼肚白,那贵妃娘娘都毫无音讯,别说是人了,便是只雀儿都没有派过来。
于是当管事太监再见到顾衍的时候,便看见他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仿佛是彻夜未眠似地。
而一夜好眠的沙琳娜却精神极了,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左右被禁足了,一日三顿膳食由御膳房遣人送来,内务府也一大早地便殷勤送来了补给,甚至连修葺屋顶的工匠和侍弄花草的园丁都早早地在外头候命了。
这阵仗,瞬间令清冷简陋的小院儿热闹非凡了起来。
经过一天的修修补补捶捶打打,几间屋子都被粉刷一新,亮堂极了,瓦片也换了全新锃亮的琉璃瓦,在光线下的照耀下流转着莹润的光华。
推开糊着明纱的窗扇,外头满铺的各色繁花教风儿一拂,顿时馨香缭绕,沁人心脾。
这座破落小院儿,瞬地摇身一变,竟似这浮华皇城中凭空出现了一隅清幽宁静的世外桃源似的,令人心生安宁。
收拾妥当之后,沙琳娜和檀儿相对坐在院儿内的石桌旁,闲闲地执起勾花儿笔,一起描起了花样儿来打发时间。
沙琳娜瞧了许久,也学着檀儿的模样,拿起一个绣绷子绷紧了一片天水蓝的缎子,细细描了花样儿,穿针引线,垂首深一针浅一针地开始绣起花儿来。
奈何她实在不善女红,落下的针脚歪七扭八,宽的宽窄的窄,根本不成个模样,直惹得檀儿都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