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六年初冬,长安城中的枝叶逐渐凋零,天边也蒙上了一层白色冷雾。
自从元鼎帝登基以来,大越帝国便一直在循环准备打仗,战争中和打仗归来的过程,途中只休整了两年,那两年还在修建河套双郡,许多人迁徙前往北方边境,劳役也在不断加重。
然而战争的影响,对长安城的百姓来说,是比较微小的。
以前和匈奴的战争,偶尔甚至会打到长安城,长安城离北方边境,就隔了两个郡而已。如今战争频繁,长安城反而十分安宁,毕竟打着打着,匈奴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虽然知道大越在打仗,但因为战场离得太远,每回送回来的都是胜利的消息,久而久之,长安城百姓便逐渐麻木了。
他们甚至会想,为什么又要打,匈奴还没有彻底被杀光吗?
匈奴到底有多少人,为什么怎么都杀不光呢,毕竟每次打仗,还是需要百姓运送粮食的,无论是对经济还是其他方面,影响都很大。
越来越多的人,迫切地希望停止战争。
但即使是长安城的百姓们,也逐渐感受到了决战的氛围。
在这其中,压力尤其大的是张大司农。
“去他妈的。”张来潜抱着一沓资料从司农署走出来,他旁边的几个手下低着头听他说:“这次作战,陛下拟出动十万骑兵,光后勤补给军团就要十五万匹战马和五十万步卒,这五十万人吃什么?嗯?!吃什么!他知道五十万人一天吃多少粮食吗!”
旁边的手下呐呐不敢说话。
“两个月前,刚刚花了一大笔钱犒赏秋鸿光和那一万大军,我现在能把钱拿回来不。”张来潜脚步飞快。
手下说:“大概是不能的吧……”
“我他妈也知道不能拿,我恨不得去抢!”张来潜抓了抓头发,问:“陛下现在在哪里?”
“在麒麟殿,和霍大将军他们商量备战事宜……”
张来潜脚步一转,气势汹汹地往麒麟殿走。
麒麟殿。
周镇偊正在商量决战的具体作战计划,在座的除了霍屹,还有秋鸿光,李海李封兄弟,以及慕容远。
霍屹道:“匈奴他们在长安城中有消息渠道,因此必然会为决战来临做准备。”
从上次赵平安的事来看,匈奴那边在长安城布置的有探子,不知道究竟多久了。长安城向来是一座十分包容的地方,那些匈奴俘虏有的也在这里定居,大家混居在一起,对于长安城的百姓说来,看到匈奴并不稀奇。
当然,大越也有获得匈奴信息的渠道。
周镇偊坐在上位,身穿黑色大貂,黑色毛领从下颌线延伸到胸前,他抬了抬下巴,问:“霍卿,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应对?”
“军臣单于应该会派骑兵南下,进攻代郡,雁门,西河,拢方等边境,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秋鸿光:“先下手为强。”
霍屹点了点头:“咱们不能被他们缠住。”
周镇偊道:“这次的作战目的只有一个,摧毁匈奴的主力部队,将匈奴王庭赶出大漠。”
之后大越就可以占据河西走廊,彻底打通与大漠的联系,之后西域诸国,便在大越的掌握之中。
人在每一个阶段,会有不同的想法。
周镇偊以前只想着要击败匈奴,只知道击败匈奴需要往北打,但实际上北边是什么情况,整个大越都没有人清楚。
但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他对大漠看得越来越清晰。随着军队的每一次深入,匈奴王庭就如同被剥掉衣服一般,站在他面前。
先是解除边境的危机,随后占领河套地区,接着往前是缓冲地带和河西走廊,河西走廊之外则是匈奴王庭所在。
大越就如同一只越来越长的手,逐步摸到匈奴的致命处。
周镇偊当然知道大越百姓的厌战情绪。
但这一战,是必须要打的,河西走廊还在匈奴的掌控之中,上一次秋鸿光的快速突袭作战,只造成了创伤,却没有使匈奴伤筋动骨的程度。
就是说,在战略上只是一次小胜利。
只要匈奴恢复过来,照样可以通过河西走廊再次进攻河套地区。
如果不彻底控制河西走廊,之前的战斗就毫无意义了。
即使百姓已经厌倦连年的战斗,但这一次仍然是必要的。
周镇偊说完之后,殿内沉默片刻,霍屹道:“匈奴主力在军臣单于手上,而左贤王与军臣单于互为犄角,一旦主力受到攻击,左贤王便会派兵支援。”
秋鸿光道:“匈奴主力有三十万兵力,左贤王有十五万。”
大越耗尽所有积累,这次决战能拿出来的就是十万骑兵。
霍屹在地图上分别画出了两个圈,低声道:“我和秋将军各自率领五万骑兵,我来与军臣单于正面对决,秋将军则绕道闪击左贤王,慕容远率军从东面进攻,与秋将军在河西走廊会师,夹击左贤王。李海与李封随我作战,切断匈奴援军的路线。”
他用手指在舆图上画了三条线,十分清晰地将整个作战路线描绘出来,总的来说,就是他去对付军臣单于,秋鸿光对付左贤王。
周镇偊思索片刻后,道:“这样,你和秋将军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