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相遇,慕容远被带到霍屹面前问罪。
慕容远所带领的那支军队被重新编入大队伍中,他们那边还有很多富余的物资,外面的士兵正将物资分配出来,尤其是医疗物资。
军队暂时驻扎下来,这里离高阙已经很近了。
霍屹盘腿坐在上位,没有穿盔甲,身上只穿着灰色的内衬和一件黑色大貂,脚上蹬着黑靴,手肘撑在膝盖上。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睛深处藏着淡淡的疲倦,旁边站着霍小满和李封等人,还有几个校尉。
慕容远被带进来,轻轻一推,便跪在地上。
他身上的铠甲沾满了风沙,却没有血,他带着一万精锐骑兵,却没有参加战斗。
“我命你去河西走廊与秋鸿光的队伍交接,你为何没去?”霍屹问。
帐篷内一片沉默,慕容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冬天的出了一身冷汗。
寂静的帐篷内,慕容远心里恐惧至极,他不敢抬头看霍屹,艰难地说:“我于途中……不慎迷失了方向,和秋将军分开之后……”
霍屹听了片刻,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这是殆误战机之罪,按照大越军法,当立刻处死。”
殆误战机是大罪,因为一个人的失误,而导致整场战斗的失利,这其中可能会使很多战士平白死去。
而霍屹身为大将军,统领所有军队,对慕容远这个级别的将领,是有生杀予夺大权的。
大将军是军中权力的顶峰,哪怕没犯错的,也可以找个由头杀掉,更别说慕容远确实是犯了大错,就算霍屹此刻在帐篷内将他斩杀,也没有任何问题。
但霍屹现在考虑的并不是慕容远的问题,当初他让慕容远和秋鸿光前后夹击,如今慕容远没有按照计划实施作战,那秋鸿光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霍屹心里感到忧虑,却没法表现出来。他回想着秋鸿光的作战路线,手里拿着四万精锐,对上大漠王庭中左贤王的十五万兵力,而且是单打独斗……
但到了这种地步,他只能相信秋鸿光。
秋鸿光在战场上,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霍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垂下头,看着书案上的舆图,目光放在大漠北部。
慕容远忐忑不安地等了半天,就听霍屹淡淡道:“诸位觉得该如何处置慕容远?”
有人认为当立即处死,也有人持不同意见,慕容远抬起头,紧张地看了一眼,霍屹面色冷凝,虽然没有发火,但莫名有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直面霍屹的威势,以前他和霍屹接触的并不多,现在才发现,大将军面无表情的样子,就足以令他感到恐惧了。
这个人的本质,根本不像他在紫微宫里表现出来的那种谦逊随和,反而是一个十分强硬,甚至有些可怕的人啊。
几个校尉和李封他们还在讨论,霍屹一锤定音:“我受天子殊宠为大将军,虽有权力,但不敢擅专,还是把这事交给天子定夺。现在,就暂且脱了慕容远的铠甲,去了他的将军之职。”
慕容远趴在地上,旁边的战士过来脱了他的外甲,然后将他带出去了。
慕容远怔怔地流出两行泪,虽然没有被马上处决,但如今的境况也十分凄凉。他被拖着往外走的时候,看到了两个军医拿着药急匆匆地进了帐篷。
他茫然地想,发生什么事了。
两个军医进来之后,那几个校尉很快便被李海送出了帐篷。
军医进来之后,就毫不客气地伸手要去脱霍屹的衣服,霍屹下意识挡了一下,军医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大将军,该上药了。”
霍屹:“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霍屹看上去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在下属面前也不曾暴露出自己受了重伤,别人问起来的时候就说已经治愈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行军,他身上的伤势大概好了一点,霍屹自己没有感觉,疼痛这种事虽然无法麻木,但时间久了他也学会了和这种刺痛感和平共处。
霍小满帮他脱下外袍,灰色的内衬下是缠遍全身的绷带,军医立刻上手解开绷带,里面几层渗出了鲜血,和正在重新长出来的肉粘在了一起。
“大将军,忍着点吧。”军医说。
“唉。”霍屹总感觉自己经常听这话:“麻烦你了。”
军医撕开绷带,处理了伤口,又重新抹上药物。霍屹手臂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低头看着重新缠好的绷带,问:“这要多久才能彻底恢复啊,回长安城之前能好吗?”
他不想带着伤回去,至少在回家之前,不能让丛云梦和霍灵月看到自己的伤。
“想都不要想。”军医严肃认真地说:“我说过让你好好养伤了,就凭你这样折腾,没有恶化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