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869章 放弃(2 / 2)

反对的声浪像潮水般涌来。

绛州的乡绅们联名上书,说他们的子弟埋骨西域,如今连坟头都要被异族踏平。

长安的太学生们在朱雀大街上跪了三天,举着还我河山的木牌,连路过的商队都忍不住扔石子砸向皇城。

可最让武曌心惊的,是军报里的消息:朔方军的校尉率部哗变,说要打到洛阳问女帝要说法,幸好被王孝杰及时镇压在黄河渡口。

这时候,齐先生正踏着落叶走进均州的一座小院。

李恪躺在藤椅上,枯瘦的手连端杯的力气都没了,可看见来人时,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亮。

他们......终究还是走了这步。

老人的声音像风中的残烛,当年我劝先帝,别学隋炀帝征高句丽,他不听

齐先生往炭盆里添了块火炭,火星子溅在青砖上。

“李敬宗已带着面具去了江南。

他低声说,目光落在墙角那尊锤镰相交的铜像上,那些在暗处的人,都认这个记号。

李恪忽然笑了。

也好......让年轻人去折腾吧。我这把骨头,总算能看着

话没说完,他的头便歪向了一边,藤椅旁的棋盘还摆着未下完的残局,黑子已被白子围得水泄不通。

三年后的上元节,洛阳的花灯比往年亮了三倍。西市的绸缎铺挂出了新到的蜀锦,江南来的茶商在街头吆喝着明前龙井,连河西走廊的驿道都换了新铺的青石——这些变化,都记在张柬之新呈的账册里:放弃西方后,省下的军费让江南的漕运疏通了,洛阳的银库重新堆起了银子,连关中的农户都能用上新铸的铁犁。

可街角的茶馆里,说书人讲到薛仁贵三箭定天山时,台下总有人抹眼泪。

那些当年随父辈征战西域的老兵,如今拄着拐杖坐在茶馆角落,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他们知道,碎叶城的唐军坟茔,怕是早已被风沙埋成了平地。

元日大典那天,武曌坐在则天门楼的观礼台上,看着各国使臣叩拜。

当司仪官念到倭国使臣时,台下那群穿着唐式朝服的倭寇咚地跪了下去,额头磕在青砖上,响得像敲鼓。

为首的倭人抬起头时,左脸上还留着被唐军刀鞘砸出的疤痕。

朕赐你们国号日本。她的声音透过传声筒传遍广场,回去告诉你们的人,好好采银,采够了,朕许你们学大唐的历法,用大唐的铜钱。

倭人使臣吓得又磕了个响头,鼻尖几乎贴着地面,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感谢声,活像被主人赏赐了骨头的狗。

这场景让观礼的官员们窃窃私语——谁都记得,当年这些倭寇还在朝鲜半岛烧杀抢掠,如今却乖顺得像家养的犬。

陛下这招真高。姚崇在狄仁杰耳边低语,目光扫过那些倭人卑躬屈膝的背影,不用养着,还能年年采银,比守着西方那些不毛之地划算多了。

狄仁杰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洛水的波光。

他想起昨夜去看望李恪的儿子,那年轻人正对着一幅西域地图发呆,地图上用朱笔写着:贞观年间,我朝将士战死者三万七千,皆埋骨葱岭以西。

武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他,凤冠上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烁。

怀英觉得,朕做错了吗?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狄仁杰躬身行礼,花白的胡须垂在胸前:百姓只知仓中有米,灶有薪,至于万里之外的疆土,他们看不见,也摸不着。

那天傍晚,洛阳城响起了收兵的号角。

巡逻的金吾卫经过西市时,听见酒肆里传来新编的民谣:洛水长,米仓满,女帝恩,照万家

而千里之外的葱岭,夕阳正染红唐军废弃的烽燧,断墙下的野草里,还埋着半截生锈的矛尖,上面刻着的唐字早已被风沙磨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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