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比清晨的雾气散得更快。
在她回到绣房之前,整个英国公府的后院都已经知道了。
一个绣房丫头,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趁着世子爷酒醉,爬上了他的床。
“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
一个平日里与她素无往来的丫鬟,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瞧着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原来心眼儿都藏在肚子里呢。”
“可不是嘛,咱们累死累活,人家倒好,不声不响地就摸去了世子爷的院子。”
“这下可算是飞上枝头了。”
她咬着发白的嘴唇,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的绣架前。
她忍着身体撕裂般的疼痛。
一针,一线。
仿佛只要不停下,那些屈辱和疼痛,就能被暂时遗忘。
她不知道的是,周从显为了他亲口许诺的那个“名分”,他正在与自己的母亲对峙。
“纳妾?显儿,你是疯了不成!你还未娶妻就先纳妾,日后哪个好人家姑娘能嫁给你。”
周从显立在堂下,身姿笔挺,语气平静却坚定。
“母亲,此事因儿子而起,儿子必须对她负责。”
“我英国公府的世子,需要对一个下人负责?”
赵氏冷笑,“你若真觉得亏欠,赏她些金银,打发出去也就是了。”
“儿子做不到。”
那位向来与儿媳赵氏面和心不和的国公府老夫人,在这件事上,却与赵氏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你是英国公府世子,为了一个丫鬟,像什么样子!”
老夫人的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世子爷想给一个丫头名分的消息,彻底成了后院最大的笑话。
而她,姜时窈,就是这个笑话的主角。
那些曾经对她视而不见的丫鬟们,如今都换上了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她们的欺辱,变得明目张胆。
吃饭的时候,等她过去,食盒里永远只剩下冰冷的残羹。
有时候,甚至连残羹都没有。
入夜,她躺在床上,能清楚地感觉到被子上传来的阴冷湿气。
不知是谁,“不小心”将一盆冷水,泼在了她的被褥上。
她蜷缩在床角,冷得浑身发抖。
她想家了。
想那个会把大颗麦芽糖留给她的哥哥。
如果哥哥还在,一定不会让她受这样的苦。
那扇紧闭的房门,被人“砰”地一声,从外面踹开了。
周从显站在门口,一身寒气。
他的目光扫过屋内的狼藉,最后,落在了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她身上。
那一瞬间,他眼中翻涌的,是滔天的怒意和浓得化不开的愧疚。
他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到她面前,脱下自己身上带着体温的玄色大氅,将她整个人裹住。
然后,他弯下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
与那夜的冰冷,截然不同。
她被他带回了他的院子,那个她曾经以为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他没有让她再碰针线,不让她做任何活。
他就让她待在屋子里,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送到面前。
周从显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她周围筑起了一道高墙,将外面的风雨都隔绝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