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肆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之际,便朝她看了过来,神色倒是无太多变化,一如既往带着些冷淡。
只是他自己清楚,他有些莫名的不悦。
“不知世子同谢姐姐的亲事如何了,不过谢姐姐这般好的女君,与世子再相配不过,世子定然不会错过她的。”宁芙想了想,又道。
提及谢茹宜,便是要他冷静,这心上人都还未娶到,想什么妾不妾的呢,是吧?
宗肆抬头看向她。
宁芙不语。
眼下宗肆有让她当妾的意思,她不得不敬而远之。
宗肆盯着她,若有所思地淡淡道:“四姑娘既替我寻到了慕神医,日后自然不必再来我这。只是四姑娘这意思,是有些怕我?”
几乎是一语中的,怕的是与他相处,偏了正轨,以致后患,同样的坑,她可不想踩第二次。
宁芙只好提正事道:“这番我父亲能顺利去凉州,世子定然也在圣上面前说了好话,我感激不尽。”
“四姑娘在怕什么?”宗肆却不合常理地逼问道。显然此刻他并不打算同她探讨宁真远全身而退一事,是否有他从中干涉。
宁芙垂眸,此刻心烦意乱不已。
却是没人开口。
宗肆有耐心时,几个时辰不动如山都是家常便饭,如今非要她开口,自然能不言一语,只是气场迫人,教人连喘气声都身不由己收敛了几分。
“宁国公府的嫡女,是不会给人当侧室的。”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宁芙不堪压力,垂眸直言道,“否则背后定然会被人说闲话。”
宗肆看着她,果然她敏锐得很,那日程霜问他,他之所以没明说,便是确实有这方面的考量,倒不是他多喜欢她,只是宁芙这样的姿色,前路不会顺畅,夫家若是一般,恐难以保全她。
上一辈子,她是他的妻妾,他总有几分旧情与怜悯,看着她因嫁错人而香消玉殒,倒不如把她留在身边加以庇护,至于侧室这个位置,够保她无忧,宣王府也不必卷入宁国公府的事。
到那时,宁真远为了女儿的安危,必然也不会拒绝。
只是眼下,宁国公府尚安,他也未做好决定,宗肆并无提及此事的打算,如若不是今日宁芙说起,一年内他都不会与她谈及此时。
“不当侧室,那是想当正妻?”宗肆淡声问道。
语气间,有淡淡的嘲讽。
别说正妻,便是他的祖宗,她也不想当。
当他女人,可是一份苦差事。
宁芙起身,抚了下衣裙,在他面前行了个礼,言辞真诚:“世子明鉴,我也并无此心思。我心如明镜,世子妃之位,谢姐姐、程姐姐都比我合适,又岂会生出不该的心思。”
她想了想,又道:“实不相瞒,我考虑的是陆府、林府这般的夫家。我并不聪慧,唯有夫家家世简单,才勉强能应付过来。”
如此往门第寻常的人家找,也是难得一见,用宁老太太的话来说,这般想下嫁,那是顶没出息之人。
“你嫁进陆府与林府,却并非是好事,两府门第不高,日后护不住你。”宗肆道。
宁芙与她的想法可不一样,何况陆府与林府,都挺好的,尤其是陆府,陆行之可是少见的美男子,自己又努力上进,为人也不错,日后高升,未必就护不住她。
单论过日子,宗肆远远比不上陆行之。
宗肆清楚她的避讳,脸色冷冷淡淡,似是有些生气了。
其实从宁四姑娘的态度,便已然能猜出她并不留恋宣王府,也不留恋他,否则又岂会从不愿意他面前提及曾经的事。
上一世,她或许是为了利益嫁他,不见得有感情。
倒是他这个不记得前世的,近来却是偶尔能代入她郎君的角色,远比先前要更关注她。
宗肆收回思绪,无言看着她,心中那不痛快,更甚了几分。
他并不喜欢,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空留他揣测,宗肆并不喜欢这种失去掌控之感。
不过对于她的拒绝,他也不在意。
宁芙道:“世子还请体谅我,身为国公府的女君,恕我不愿丢国公府的脸,否则倒不如死了。”
“我并不喜欢强逼于人,也并无你想象中那便,想让你给我当侧室。”宗肆看了她一眼道,若不是因为上一世,他也生不出这打算,也并非是对她有意。
宁芙放下心来,这才缓缓坐到了他对面的软丝竹椅上,道:“清天阁的暗室,要是我未猜错,应该处于宣王府涵亭湖之下。”
宗肆没搭理她。
“水下修建密室难度之大,是以多半是引渠,京城中有人工河的府邸不多,有些眼色的人一猜便知,是以恐怕除了世子的近臣,才知宣王府有这么个地方。”她又将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
宗肆便知她上一世,并不知晓此处,看来两人虽是夫妻,却远远不及坦诚相待的地步,并非是患难夫妻。
他道:“回去吧。”
在那柱檀香燃烬之时,傅嘉卉走了进来,道:“宁妹妹,我送你回去吧。”
不知宗肆是如何将消息传递给傅嘉卉的,她来的正是时候。
宁芙跟着傅嘉卉往外走。
“同世子吵架了?”傅嘉卉忽然问道。
“世子身份尊贵,我岂敢那般冒犯。”宁芙却是否认道。
“凉州虽不大,地头龙却不少,宁大人若是受到威胁,可找信上的人帮忙。宁大人若是平定好凉州几方势力,日后回京,定能往上走。”傅嘉卉递给她一封信。
回去后,宁芙将信看了一遍,上面提及的几位,却都是山匪。
稍一沉思,她便心里有数了。
凉州官员势力,少不了与京中诸位有所牵连,若是官官相护,父亲恐怕也难处理,而山匪手中有的是人手,再大的官,也怕刀剑无眼,自是不会去得罪他们,而借用山匪去干见血的事,再合适不过。
难怪陆行止剿匪,折腾了如此之久,恐怕宗肆便是用这些山匪,来平衡凉州各方势力的,各方势力未除,他又岂会让这些匪徒被人给灭干净。
而陆行之与宗肆的交情,也是不匪的,剿匪速度未必不是刻意拖延。
宁芙寄出这封信,用的自然是宗肆的名义,他要的也是凉州的安定,此番愿意施以援手,想来父亲也不会多疑。
……
宁真远自请外放后半月,宁国公宁真修则从正四品太常,升到了从三品太仆,大房自是喜不自胜。
宁真远自请外放一事,宁芙与宁夫人是清楚其中缘由的。
但其他人,却只认为这是宁真远被贬,宁国公府二房日后的前程恐怕堪忧,一时间,原本对宁芙有些想法的公子府,也收了心思,不再来宁国公府套近乎。
“各个都现实极了,这样的人家,我也瞧不上。”宁老太太不禁冷哼道。
却说宁老太太这番话,难免有双标的嫌疑,她看重的几家,不也是从利益方面考量?
宁芙将药喂给她,并不言语。
父亲一走,祖母忧思成疾,染了风寒,不过也快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