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五章 无头尸体筒子楼里的2(1 / 2)

我说:“你都有老婆快有娃的人了,怎么打游戏机还这么上瘾?你平时对待工作、对待家庭能有对游戏的一半投入,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说归说,我也有日子没跟陆明一起打游戏机了,玩sfc和ps那几年是我们玩得最疯的时代。记得当初整宿整宿地玩《大航海时代2》,家里还特意挂了张世界地图,地理考试有一道西班牙首都的填空题,我们俩毫不犹豫地填上“塞维尔”,结果当然是一分没得,现在想想,那都是多么峥嵘的岁月啊。

我收拾好了房间,关上灯跟陆明两个人攻略《零》。陆明是从头开始打,他这么多年玩的游戏难以计数,号称骨灰级玩家,玩任何游戏都不需要参照攻略,为了玩游戏还特意学过日文,所以上手很快,打一会儿就摸熟了系统。

屋里关着灯,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由于已经是深夜了,怕吵到邻居休息,我把电视音效开得很低。《零》的气氛阴森恐怖,整个游戏都是在深邃古老的大宅中进行,不时闪过的人影,空空走廊上响起的脚步声,枯井里伸出的人手,还有不期而至的阴魂,用老式照相机拍摄亡魂的战斗系统,也充满了紧张的压迫感,所以我们玩得非常投入。不知不觉已到了夜里十二点左右,电视忽然变黑了,电扇也同时停住,筒子楼里又停电了。

陆明急得不行,刚才好不容易解决掉一个很难缠的厉鬼,还没来得及记录,一会儿来电了还要重打。

我说:“没办法,这座楼比我爷爷岁数都大,年久失修,连雨天让电线都泡汤了,也许是保险丝断了,楼里的居民自然会去报修,估计过半个小时就能来电,先歇会儿。”

我懒得去找蜡烛,就在漆黑的屋子里跟陆明一边抽烟,一边聊刚才的游戏,等来了电再接着打。

陆明说这游戏还真是不错,大半夜的玩这个,感觉尤其瘆人,这才够劲儿呢。

我说我比你还紧张,昨天刚听说隔壁107出过“双尸无头案”,我都打算搬回去住了。

陆明的亲戚在公安局,想不到关于107的奇案他也听说过一些,来源应该比较可靠。当时死的是两口子,男的死因不明,女的死在床上,人头去向不明,到现在也没找着,外边知道的就那么多。实际上妻子的头还在107房间里,公安侦查的案情经过,基本上是这样,当时妻子正在睡觉,丈夫突然发狂,拿菜刀剁下了妻子的脑袋,把人头扔到了地下室里,然后自己坐在沙发上死了,没有死因。

法医解释死亡,一般有四种:第一种是他杀,第二种是生病老化死亡,第三种是意外死亡,第四种属于神秘死亡。神秘死亡是医学至今解释不了的谜,就像恐怖片《午夜凶铃》里看过录像的人,让贞子变的鬼吓死一样,因为说有鬼是迷信的说法,法医只能承认那是因惊吓过度,导致心脏麻痹而死。筒子楼107房间“双尸无头案”中的那位丈夫,正是典型的神秘死亡。公安人员到现场后,在房间地下室中找到了妻子的人头。官方认定是丈夫因压力过大,心理失常把妻子杀了,然后因心脏停搏骤死。案子是这么给定的性,可私底下有人议论是闹鬼,否则案情解释不通,好在这个杀死自己妻子的丈夫,当时也死了,这案子可以就此了结,没有再追究下去的必要了。

陆明跟我聊了一阵,说晚上还没吃饭呢,只喝了可乐,吃了半个西瓜,这会儿饿得撑不住了。

我说:“你事儿太多了,我这儿有个小酒精锅,你自己煮包方便面凑合凑合行不行?”

陆明说:“熬夜打游戏,喝可乐、吃方便面那是配套的啊,怎么会不行呢?赶紧的,你这是什么牌儿的方便面,有红烧牛肉的没有?”

我给陆明找出东西煮面,闻着香我也饿了,干脆煮了两包。煮熟了面还没来电,也不能摸着黑吃,翻出一只手电筒,打开借点儿光亮,拿筷子挑起面正要往嘴里送,就听隔壁房间里传出打碎瓷器的声音。我知道大秀儿姐弟俩住在隔壁,这会儿早该睡了,那屋子也许真闹鬼,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我顾不上再吃面了,拿起手电筒快步来到107门前,听里面有人说话。我敲了敲房门低声问了一句,大秀儿出来打开门,我看小东站在她旁边抹眼泪,忙问:“怎么回事,你姐打你了?你说你姐平时多疼你,哪舍得打你,你是不是不听话了?”

大秀儿抚摩着小东的额顶说:“小东从小怕虫子,刚才有虫子爬到胳膊上,把他给吓坏了,屋里这么黑,也不知那虫子躲哪儿去了,你来得正好,帮我们找一找。”

我能理解小东的感受,我小时候也和他一样对昆虫感到害怕,我最怕的就是大飞蛾,这东西扑亮儿,夏天的夜晚经常往屋里飞,要不把它赶走我绝不敢睡觉,唯恐那东西落到我身上,甚至钻进嘴里。

我把陆明也叫过来帮忙,拿手电筒在房间里到处搜寻,很快发现墙上趴着一只昆虫,弓起来的后腿儿长得出奇。我说虚惊一场,这是只蛐蛐儿啊。我不知安徽安庆地区怎么称呼这玩意儿,我们这儿管蟋蟀就叫蛐蛐儿。我告诉小东捉下来,明天斗蛐蛐儿玩。

陆明说:“你什么眼神儿啊,哪儿是什么蟋蟀,那是灶马。”

我仔细又看,还真是看走眼了,墙上的昆虫确实是一只灶马。筒子楼下雨返潮,经常能看到这种虫子,长得像蟋蟀和蟑螂的混合体,身躯透明发黄,两条后腿儿又粗又长,学名叫突灶螽,民间传说里灶王爷上天时要骑这东西,是灶王爷的坐骑,所以得了灶马这么个称呼。旧时炉灶的砖头底下都是这种怪虫,一踩一堆黄水,揪掉了脑袋还能爬上半天才死,有时还往煮饭的锅里蹦。我对灶马之类的东西也有点儿发怵,不敢用手去捏,拿拖鞋底子拍上去,把墙上这只灶马拍死了。

我刚用鞋底子拍死这一只,陆明就发现墙角还有,接连打死了三四只灶马,屋里暂时找不到别的了。我看墙下的地板有裂缝,可能这些灶马是从潮湿的地下室里爬进房间的,我用屋子里的布料压住裂缝,让大秀儿和小东安心睡觉,等明天我带上两瓶杀虫剂,到地下室里喷一圈就没问题了。

这时又来电了,大秀儿和小东对我千恩万谢,我也飘飘然觉得自己成英雄了,免不了自吹自擂一通,跟陆明回去接着打游戏机。

陆明像是觉得很意外,他说:“你小子该不是逞能吧,几年前那件双尸奇案不就是出在隔壁107的事儿吗,死人脑袋也是从那间地下室里找到的,你明天还敢进去对付灶马?”

五灶马

我刚才只顾着在大秀儿面前冒充好汉,回屋经陆明这么一提,猛然意识到107发生过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凶案,死过两个人,妻子被丈夫用菜刀剁下了人头,扔到地下室里,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但是毕竟过去好几年了,大秀儿和小东一直住在107里,也从没说过房间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既然把话说出去了,明天再找借口不去的话,我可跟大秀儿张不开嘴。我一想不能让陆明看热闹,让他早上跟我一起去地下室除灶马,哥们儿弟兄不仅能同甘,也要做到能共苦,要是打退堂鼓,以后别再到我家来打游戏机。

不让陆明打游戏机,那还不如要他命呢,他当即表态:“你画条道儿,是个顶个滚钉板,还是手牵手下油锅,哥们儿眼都不带眨的。不过咱可得提前说好了,我以后过来打游戏机,你都得把可乐、香烟、方便面给预备足了。”

等到早晨,外面那雨始终没停,只是下得很小了。大秀儿今天要去裁缝铺,我让小东留下,给我和陆明打个下手。早晨我们三个去吃了碗馄饨,顺便买了一瓶“敌杀死”除虫喷雾,以及“灭蟑灵”、口罩和手套,准备彻底铲除筒子楼里越来越多的灶马。

回来的时候,崔大离也起床了,外头下雨出不去,一大早就在楼道里跟路过的人胡吹,说他们老崔家以前也是大户人家,住在竹竿胡同。那胡同里有件宝贝,就是老崔家那条竹竿,这竹竿也没多长,刚够伸到天上去,夜里一捅,漫天的星星都跟着晃动。

崔大离看到我们三人拎着东西回来,忙问:“恁么了兄弟?介是要干吗?”

我说:“楼里返潮,地板下的灶马都爬到屋里来了,这不想放点儿药吗,哥哥你正好闲着,一会儿过来跟着忙活忙活。”

崔大离赶紧表示遗憾:“哎哟,太不凑巧了,哥哥今天中午在红旗饭庄有个饭局。有两拨人打起来了,非让你哥哥去给说和说和,别人没这面子啊,你看都这个点儿了,哥哥得赶紧过去了,这要去晚了非出人命不可……”说着话就推上自行车溜了。

我知道崔大离是怕苦怕脏,编个借口远远躲开了,本来也没想过让他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帮忙,他跑了这筒子楼里还能清净一些。我摘下小东脖子上的钥匙,打开107的房门,进到屋里开始干活儿。

整座筒子楼里,只有这间107带地下室,地下室的面积和上面的房间一样大。四周是水泥墙体,砖头铺地,砖头下边是一层木地板,已因受潮而糟烂腐朽,当初是为什么修的,早就没人知道了。我觉得应该是个储藏室,但底下太潮湿了,放杂物都不行,一直这么空着,大秀儿和小东搬到107室一年多,也从来没下去过。

地下室的入口在墙角,一大块方方正正的木地板,天气酷热潮湿,地板膨胀开裂,边缘有很大的缝子,灶马、潮虫、蟑螂之类的东西,全是从这里爬进屋的,堵上也没用。这房子太老了,墙壁和地面裂缝很多,想根治也不现实,只能在地下室喷些药,然后撒上一些灭蟑灵,至少能把今年夏天对付过去。

灭蟑灵是陆明推荐的,说是参考古代文献里的秘方,那是一种黑色碎米般的药,人闻不出味道,可蟑螂很容易被它吸引,吃过之后狂性大发,大的咬小的,自相残杀,都咬死才算完,吃一粒就能灭一门。陆明老丈人家就用这种药,效果非常好,这些年都快忘了蟑螂长什么样了,不过还不清楚对灶马是否管用。

我听完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这也太狠了,那些蟑螂没有怨念吗?我想起以前玩过一个叫“镰鼬之夜”的恐怖游戏,游戏里有个古老的日本民间传说,深夜镰鼬在老鼠洞前怪叫,能让洞中老鼠吓得发疯互相咬噬,也是惨遭灭门之祸,一死死一窝。

陆明说:“蟑螂、老鼠本来就是‘四害’,应该铲除,你发扬人道主义精神也得分场合,咱今天还干不干了?”

我说:“‘四害’也不见得都该死。听我爷爷讲,当初‘四害’里居然还有麻雀,你说小麻雀捡点儿掉地上的米粒吃,招谁惹谁了,怎么也成一害了?那些年‘除四害’,仅是我爷爷下放的那个地方,就动员了上万群众到处撒毒米,敲锣放炮拿竿子追麻雀,吓得麻雀们只能在天上飞,一直累死才掉下来,一个战役消灭了上万只麻雀,我小时候听这事都觉得心里不忍。不过既然是对付灶马和蟑螂,咱们也只好‘怀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把这些虫子送去另一个世界。”

陆明说:“我算服了你了,你比你们家对门儿那位大哥还能侃,咱赶紧干活儿吧,忙活完了还能打会儿游戏机。明天星期日我媳妇儿就回来了,我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零》打通了。”

小东表示他也想去打游戏机,我说你们俩都是什么人啊,干这么点活儿还要讲条件,再说下去都中午了。不过闲聊几句,我们忽略了地下室发现女尸人头的事,也没之前那么提心吊胆了。

我指挥陆明和小东,把堆在墙角的布料挪开,揭开地板露出地下室的入口,一股潮腐的烂木头味儿立刻返了上来。这地下室不通电,只能用手电筒照明,我往里面看了看,手电筒照到的墙壁上,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除了灶马,还有墙串子,蟑螂的个头儿比常人拇指都大。墙串子胆小,被手电筒的光亮照到,立刻逃进了砖缝,灶马却凶悍呆板、傻头傻脑的,你不碰它就不动。

我们本来想用除虫喷雾剂,一寻思这地下室里不通风,喷了喷雾剂可就下不去人了。我让陆明下去撒药他死活不去,小东在我揭开地板之后,显得十分害怕,总往陆明身后躲。我以为是他胆小,惧怕灶马和墙串子,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这种活儿小孩儿也帮不上忙。

陆明给我出了个主意,小时候他们家住平房,床底下出了个蚂蚁窝,还有很多带翅膀的飞蚂蚁,爬得满屋子都是,没法儿住人了。陆明的老娘烧了一壶滚沸的开水,对着蚂蚁窝浇下去,所有的蚂蚁全给烫死了,如今也可以给107房间的地下室灌点儿开水。

我说:“真看不出来,你小子外表忠厚,损招儿还不少,这叫地图兵器啊。办法是不错,可在地下室没法儿用,地下室的墙缝里也有灶马,你总不能让水在墙里头横着流,开水灌下去根本烫不着那些虫子。再者灶马跟蟑螂的存活能力超强,开水未必烫得死,我看还是必须下药才行,要不然再下几天雨,这屋子就没法儿住人了。”

事到如今我只好自己下去,找了身破衣服穿上,戴上口罩,打着手电筒从梯子上下去。这一天正好是星期六,筒子楼里的居民大多在家,大人不上班,小孩儿不上学,可想而知这楼道里乱哄哄的有多热闹,在屋里都能听见,可我一进这地下室,身上捂这么严实,仍然感到一阵阴冷。

地下室里莫名的阴森,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就觉得身后有人盯着我,举起手电筒四处照了照,除了虫子和长在砖上的苍苔,整个地下室里什么都没有。

我不免又想起发生在此的“双尸无头案”,那颗被菜刀剁下来的人头,皮肤一定很白,披散着沾满鲜血的漆黑长发,滚落在这地下室的某个角落,眼睛是否还睁着?

我承认自己是玩日式恐怖游戏《零》太投入了,再这么乱想下去可没法儿干活儿了。我尽力让自己不去想那颗人头的事,抬头让陆明把除虫药递下来,抠开几块铺地的砖头,用手电筒一照,砖下全是墙串子和灶马,看得人头皮一阵发麻。我抓紧时间把药撒到各处,又用喷雾剂往墙缝里喷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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