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母亲的,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还要埋怨自己的儿子?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对周淮序说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是在伤害他吗?!
“我一直,都不是你心目中的儿子。”
周淮序轻描淡写地拨开裴雅抓着自己手臂的纤手,垂眸看着自己母亲。
“你年纪也大了,还要这么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把自己的痛苦施加到别人身上,你永远就只能活在痛苦之中。你认为我让你失望,但你身为我母亲,却从来没有让我抱过任何希望,也请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影响我的治疗。”
裴雅噙满泪珠的眼眶僵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就连周砚泽,都不可思议地看向周淮序,陷入难以置信的沉默中。
这么多年来,周淮序和他这个当爹的发生过不少口角,父子间也说过很多刻薄难听的话,但对裴雅,像现在这样冷漠冰凉地说着再也不要扯上关系的话,却是第一次。
周砚泽目光深深,眉头微微拧起,直觉告诉他,儿子和裴雅之间,似乎还发生过他不知道的事。
僵持中,周淮序没任何留恋地牵着沈昭往会议室门口走去。
显然是不打算再和他们浪费时间。
也是在一瞬间,裴雅突然捞起长桌上的茶壶,朝周淮序后脑勺砸去。
“当初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儿子!!你一定是故意害死你哥哥的!!”
女人崩溃到极致,声嘶力竭。
茶壶砸得猝不及防,周淮序护住沈昭,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周凛硬生生接下这一砸。
衬衣西裤被茶水打湿大片,精致上等的布料颜色缓缓浸深,微敞的领口也流入水渍。
额角被茶壶砸中,鲜血渗出。
周凛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意,一步步走到裴雅跟前,眼眶通红地怒斥道:
“有你这样当妈的吗?!”
“我哥现在生了这么大的病,你没有一句关心,张嘴就是他吗的他对不起你!他怎么就对不起你了?就因为当初帮了我和我妈,他就该死吗?!”
“就因为这样,你就骗我哥,在他饭里加安眠药,割了我哥的手腕,你以为我们不提,爸不知道,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当没发生过?!现在还想旧戏重演?!”
周凛真他吗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在周家这么多年,一直以置身事外的态度寄住其中,也从来没这么无礼地对裴雅说过话。
可他实在忍不下去了!
“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们都失去过一个儿子,现在就剩我哥这么一个,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爱他?为什么一定要逼他变成另外一个人?!都这种时候了,你们他吗的第一做法,竟然还是对他进行无底线的指责?!你们根本不配当父母!”
会议室偌大的空间里,死寂得仿佛只能听见周凛因胸腔剧烈起伏的呼吸声。
被周淮序护在身后的沈昭,手止不住地从周淮序手心,发着抖,碰到那处她因为好奇问过不止一次的伤疤。
伤疤的故事,比想象中更让人无法承受。
她觉得自己心都快碎了,可是挡在她前面的周淮序面色没有任何变化,那种对痛苦习以为常的淡漠,让她眼泪控制不住地砸下来。
没有人生来就会爱别人。
都是在得到爱的过程中,不断学习进化,获得爱人的能力。
可是啊——
从来没有得到过爱的周淮序,他还是会认真坚定地告诉她,他是爱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