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沫，在破败胡同的角落里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一片狼藉的雪地，也映照出那个蜷缩在冰冷墙角的小小身影。</p>
“怎么了，光莹？”张海客第一时间察觉到妻子的异样。他顺着小麒麟凝滞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男孩。</p>
男孩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洗得发白又沾满污渍的薄棉袄，小脸冻得青白，嘴唇发紫，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化的冰晶。</p>
即便如此狼狈，也难掩他那份惊人的漂亮，五官精致得如同玉琢，尤其是那双此刻充满惊惶的大眼睛，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同样破旧、但看得出被精心保护着的布老虎，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和武器。</p>
张起灵的目光也淡淡扫过，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这孩子身上的气息……异常干净，却又缠绕着某种极不协调的阴冷。</p>
小麒麟没有回答丈夫，她轻轻挣脱了张海客温暖的手掌，像怕惊扰了易碎的琉璃，缓步走向那个角落。</p>
她的脚步落在积雪上，轻盈得几乎没有声音，周身自然散发着一股纯净而温暖的气息，然而，这微小的动静还是惊动了高度戒备的小兽，那男孩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惧和警惕，抱着布老虎的手臂收得更紧，小小的身体拼命往后缩，几乎要嵌进冰冷的墙壁里。</p>
小麒麟在小男孩面前蹲下，羽绒服的下摆铺在脏污的雪地上，她没有说话，只是让自己的视线与男孩平齐，然后，她伸出白皙纤细、带着融融暖意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去男孩柔软黑发上沾染的一片雪花，这个动作充满了天然的母性温柔，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p>
男孩似乎完全愣住了，突如其来的善意和对方身上那种纯净温暖、仿佛能驱散一切寒意的气息，让他强装的戒备出现了一丝裂缝，他眼中的惊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茫然和小心翼翼的探究，像迷失在风雪中的小动物，第一次看到温暖的篝火。</p>
“你叫什么名字？”小麒麟的声音响起，很轻很柔，如同初春融化冰棱的第一缕阳光，带着能抚平一切不安的魔力。</p>
男孩抿了抿冻得发紫的嘴唇，小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犹豫了许久，才用带着点京腔的童音，小声地、没什么底气地回答：“解…解雨臣。” 声音脆生生的，却像羽毛一样轻飘。</p>
解雨臣？小麒麟心中了然。</p>
解家，曾经的九门巨擘之一。</p>
当年九门倾覆，霍、吴两家彻底败亡，解家因解九爷早逝，解连环能力平平，且并未直接参与那些针对张起灵的核心恶行，受到的清算相对轻些。</p>
但即便如此，解家也元气大伤，从云端跌落，庞大的产业被肢解蚕食，内部各房更是为了仅存的资源斗得你死我活。</p>
解雨臣的父母，不过是解家旁支中毫不起眼的一对，据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遭遇意外双双离世，在这样一个自顾不暇、人情比纸薄的家族里，一个父母双亡的旁系幼童，其处境可想而知。</p>
所以解雨臣能流落街头，恐怕已是“最好”的结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