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我出来只是为了喝酒吗?”波本好整以暇地端起加了冰块的酒杯,晃动两下。冰块碰撞着玻璃杯的壁沿,发出响声。</p>
贝尔摩德撩开自己额前浅色的碎发,露出整个肩膀和光滑白皙的手臂,指尖夹着刚点亮的香烟。</p>
“机会难得。”她看向窗外。</p>
三十层的高度足以把东都的夜景一览无遗。二人坐在黑暗之中,面前摆着一瓶开过的杰克丹尼,只有香烟燃起的火光格外显眼。整个酒吧除了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在,连侍者也没有。</p>
波本穿着黑色的衬衫,扣子往领口下开了两个,袖子卷到手肘处,刚好露出前臂还未愈合的伤疤。他打开酒瓶,又往杯子里再加满酒。</p>
“那我也不客气了。”他举起杯子,隔着空气朝贝尔摩德的方向举了举。</p>
“你这种悠闲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不爽。”贝尔摩德挑眉,嘴里吐出烟雾:“BOSS这次要给你任务。”</p>
“任务?”波本微不可查地皱眉,杯子停在唇边。</p>
贝尔摩德撇嘴,把头偏向外面:“对。谁知道呢,是他的意思还是朗姆的意思。”</p>
“之前和朗姆发生的那些事,让他们有戒心了吧。琴酒最近不是一直在为了那些破事操心。”</p>
波本耸肩,没有说话,心里有了几分底。</p>
“呵…总之怀疑你是这个。”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修长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p>
“特地来告诉我啊……”他欲言又止,不懂贝尔摩德为什么特地来提醒他。</p>
贝尔摩德往后坐了些,双腿交叉在一起:“就当是你之前遵守承诺的好处。”</p>
原来是因为他们。</p>
波本脑中浮现出那两人的模样。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贝尔摩德会这样看重那两人,甚至背着组织也要维护他们。</p>
“哦?确定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吗?”</p>
贝尔摩德对于他的暗示只是掏出枪摆在桌上,“从你嘴里总是听见不愉快的话。”</p>
“开个玩笑。”波本没有动摇,朝她眨眼。</p>
贝尔摩德似乎想看眼前男人的面具崩塌,继续吐出情报:“朗姆的那位也会和你一起行动。”</p>
波本听见她这句话嘁了声,直接表达出不满:“跟在他身边的狗啊…有意思。”</p>
“呵……”听见波本对于那个人的称呼,贝尔摩德并没有反驳。组织里她看不惯的人不是一两个,那位朗姆的左膀右臂就是其中之一。</p>
“反正也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之后发生什么我可是管不着的。我这次来东都是为了做我的事情顺便来喝酒而已。”贝尔摩德得到想要的反应,也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酒。</p>
“多谢提醒。”</p>
“所以你是吗?”贝尔摩德还是问出口,想看看对面那个男人会不会再有一丝丝的动摇。波本即使在组织里也是让人琢磨不透的男人,只有偶尔提起黑麦的时候会露出明显的厌恶。对于朗姆的这位跟班很明显他也秉持着同样的态度,只不过组织里都知道那位是朗姆提携的,所以没人敢对他明着怎么样。</p>
波本表面上的沉稳毫无改变,“我说不是的话,上面就会放过我吗?”</p>
贝尔摩德无趣地撑住下巴,实在是太无聊的反应。</p>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贝尔摩德看着喝着酒的波本,“你的心可不是白的。”</p>
他把杯子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留下还未融化的冰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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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他彻底地脱离安室透这个身份。</p>
虽然波洛的店长对于他的辞职十分可惜,可是他表示自己因为客观原因无法工作要离开东都,对方还是只能同意他的请求。</p>
他辞职的消息并未直接告知毛利小五郎他们,最终还是用短信的方式以安室透的落款表达了对毛利教导的感谢。</p>
总之无法亲自去说再见。</p>
一方面是因为组织,之前安室透对于他们的亲密可以说成是必要的伪装,所以安室透这个人也要彻底地消失,不能留下任何怀疑的余地。</p>
另一方面,他本人也不想以安室透的身份与他们说再见,特别是与那位小侦探。</p>
不管其他人的反应是如何的,柯南一定知道他和朗姆都暂时回到了组织里吧。不知道会不会让现在的他更安心一点。波本和朗姆的离去同时暗示着组织不再把重心放在那边,转移到了更重要的事物上。</p>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任务都在全世界奔走,连以安室透名字租的公寓都没时间去退。上个任务在欧洲那里受了伤,被迫滞留了接近十天,前臂上的伤痕就是那时留下的。日本这边他离开时大部分的善后处理工作交给了风见,只有他名下公寓还留在那里让他自己处理。</p>
这次回到日本又只能短暂地停留在东都解决一些之前身份遗留下来的东西。</p>
贝尔摩德的消息一般不会出错,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任务都会是个很难越过的门槛。</p>
独自一人的他想到这里露出些许苦恼,一直紧绷的精神久违地感到疲累。</p>
他很多方面早已超越常人,精神和头脑时刻都在高速运转的状态。能够放松的时刻几乎等于零。尤其是回归组织的这段日子。</p>
降谷零摸出口袋里冰冷的钥匙,打开安室透之前租借的公寓。公寓几乎已经被清空,只有少量个人物品残留,显得格外冷清。</p>
风见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东西就留给他自己处理。</p>
公寓这一段时间没人动过,仅剩的东西也沾染上薄薄一层灰,床还是他最后离开时铺好的状态。他没开灯,坐在只有简单床上用品的桌边,借着月光打开属于安室透的手机。</p>
——真是简单的日子。</p>
看着那些还存在手机上的短信降谷零想着作为安室透的自己。</p>
那个身份是迟早要结束的伪装——不管有没有组织的命令。不久之前还在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安室透的日常,真的结束的时候反而带着某种留恋。短暂的服务生生活可能是他以后再也不会有资格享受的正常人的生活。</p>
日本公安的宿命就是这样,他在漫长的卧底生涯中早已接受。</p>
明明在那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在执行任务,每天起来从嘴里说出的身份都是不一样的。</p>
安室透只是他无数用过的身份中其中之一,却不只是那么简单。</p>
可能因为安室透的那段故事和经历包含着降谷零身份被拆穿的无奈,还有挖出的最大收获——那位名叫工藤新一的侦探。</p>
想到这个名字,降谷零的手机的显示框停留在江户川柯南传来的信息上。</p>
不能说是十分出乎意料,一个七岁的孩子拥有那么骇人的谋略与推理能力,很难让人不怀疑。</p>
安室透的目的性太过于明显,问出「工藤新一」四个字的时候那位小侦探就开始警戒。表面风平浪静之下暗流涌动,他用计从毛利兰那里顺利拿到钥匙来到工藤宅那刻就是谜底揭晓的时候。</p>
遇见赤井秀一是在他预想之中,工藤夫妇是他预料之外。</p>
这预想不到的发展让他意识到,那位小侦探已经算到这一步。</p>
不过……</p>
从结果来说最后还是他赢了。虽然那位小侦探当时并不在场,脑子里一想到对方暗自苦恼过要不要告诉他真相的样子降谷零就觉得很有趣。</p>
他一直有自己对于柯南来说也是个难以应付的角色这个认知。柯南对他的提防显而易见,毕竟还有波本那一层身份在。</p>
作为ZERO他本来就没有想要把工藤新一或者说是江户川柯南交给组织。这个决定不能说是出于私心,但并不是没有私心。在对抗组织甚至是保护日本这方面,工藤新一都是绝对不可丢弃的筹码。</p>
传给组织的是和工藤家商讨过的半真半假的消息,为了明确工藤新一已死这个事实。</p>
在那之后朗姆继续试探,几次风波都恰好隐瞒过去。</p>
说到底在别人看来工藤新一这个人仅仅是高中生侦探而已,再厉害还能有多大的能力。</p>
都是抱着这种大错特错的想法。</p>
他们还不知道那个少年到底做过多少事情,而他也不准备让组织知道更多关于这绝对会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的侦探的事。</p>
敌人不知道的底牌才是底牌。</p>
不过,这个任务的话……</p>
长远的计划那么多,活着才有执行的机会。</p>
降谷零从来不会看轻自己的生命,即使在外人看来经常做一些很危险的事。再厉害的人,只要死去就不会有任何价值。</p>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点。</p>
贝尔摩德对他提示到这个程度上还真是不寻常。真的只因为他履行了承诺?但是她也不像是单纯的试探。</p>
不知道具体的任务条件也没有办法多做准备。那位朗姆的左右手他虽有耳闻,却并没有一起出过任务,组织中他搭档过的人并不多。</p>
情报不足是他在现在处境中致命的弱点。</p>
那位朗姆看门狗的代号他还是清楚的——卡沙夏(Cacha?a)。</p>
连名字的别称都是巴西朗姆酒,倒真适合做朗姆的走狗。降谷零忍不住在心里嘲讽。</p>
从BOSS那边下达的任务几乎没有反抗的可能性,真的像贝尔摩德说的情况的话可能他拒绝就会是死掉的下场。</p>
虽然波本是所谓的「神秘主义者」,最多也只是让他有更多单独行动的任务。他和贝尔摩德在组织差不多都是讨人厌的角色,不过波本还逊色她几分,毕竟他不可能那么肆无忌惮的在组织里自由行动。</p>
面对这种无论如何都要接下的任务,至少要做好几重准备来应对不同的情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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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利老师。”安室透端着刚做好的三明治敲开事务所的门。</p>
迎接他的只有柯南的脸。</p>
自安室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开始,之后几次见面柯南内心里弥漫着微妙的紧张感。</p>
并不是因为不信任安室透,而是因为即使通过波本传递出假消息,也不代表那边就会相信对方的话。</p>
安室透肯答应他们这个要求已经十分让他感谢,因为那就等于把他自己放到这场危险的赌注里。</p>
朗姆急性子的试探也正如预料的没有因为安室透的汇报而改变太多。而他也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不牵扯到波本的情况下勉勉强强地保住自己的身份泄露危机。</p>
可能是波本的周旋,又可能是因为别的,在那一段时间以后对于他真实身份的试探归于平静。在表面上两人还维持着这种不熟悉的关系,一成不变的虚伪,只是独处的机会大大减少。</p>
现在这种情况反而让他感到很安心,安室透没有任何反常举动代表组织那边也没有对他有任何动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