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阵法化作与七海曾用过的刀相同的形状，缓缓抬起，雪女惊惶地抬起头去，还未看清，刀锋已急速落下。一时间狂暴的风雪、遍地被怨念驱动的尸骸，以及雪女本身，皆被轰然劈开。山体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撞击造成的冲击波向四处扩散开来，林木顷刻倒塌，雪翻滚如浪，泥石纷纷滚动。</p>
七海双手紧扣在一起，身体承受着无法言喻的疼痛，耗尽所有力气站在原地，努力维持着屏障的完整。在一切结束之前，他不能松开结印。</p>
诅咒的气息在雪女被劈开的一瞬，终于消散，暴风雪戛然而止。七海胸腔一阵刺痛，喉头泛起热意，咳出血来。他站在齐腰的雪里，等待劈砍的余波会带来的最终后果——雪崩。</p>
是的，之所以从未用这种方式来了解诅咒，正因七海家的人知道这个后果。在白峰山神到来之前最严重的一次雪崩几乎吞没了整座村子，他们不能冒这个险。但只要自己能维持这个屏障的话，死的就只会有自己……</p>
但七海支撑不住了。身体表面的痛感他尚能忍受，但体内因过度发动术式造成的撕裂感愈发严重，他终于向着面前的雪地跌去。</p>
银色的屏障开始碎裂，而山震动着开始抖落积雪。西峰之巅雪最厚的地方如同泛起海浪，银白色铺天盖地向着七海倒下的地方涌来。</p>
可恶……就差一点儿……到最后也……</p>
“七海海！”</p>
七海忽然听到熟悉声音。怎么？到最后一刻竟然还出现幻听了吗？他自嘲地牵动嘴角。</p>
“七海海——七海建人！”</p>
声音越来越近。七海躺在雪地上想转头去看，发现自己已然完全没了力气。</p>
衣领被咬住拎起，身体被抛到半空，接着他落在了温暖的毛皮上，硬硬的触感戳在脸上。灵力从接触到的地方涌了进来，七海恢复了几分体力。</p>
他落在了一只远比寻常同类要大不少的老虎背上，老虎周身燃着钴蓝色的火焰，却并不灼热，只是温暖。老虎驮起七海的一瞬，立刻转身沿着山体侧面跑去，头顶的一点儿粉色毛发随着奔跑的动作微微晃动。</p>
七海趴在老虎背上，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泪水涌进了眼眶。</p>
是虎杖悠仁。他还是来了。</p>
如浪的雪卷动着追在他们身后，虎杖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挥动着四肢，胡子贴在脸上，牙关咬紧，耳朵和毛发因为疾驰向后扬去。</p>
“你在……做什么……虎杖悠仁……你……”终于能发出声音，七海断断续续说道。</p>
虎杖没有说话，他跃起避开挡路的树根，但背部尽量维持着平衡，让七海不至于感觉太过颠簸。七海转转眼珠，看到老虎的前爪上满是血迹。</p>
“你受伤了……”</p>
老虎终于开口了，“七海海抓紧，别说话，小心咬到舌头！”刚说完，他再次跃起，从一条险峻的斜坡往下滑去——这是他前几日发现的近道，只是有太多碎石，不便行走。</p>
碎石撞在虎杖身上，皮毛被划开来，留下细小的伤口，但他毫不在意，滑行一段后稳稳落地，接着往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跑去。</p>
直到进入安全地带，虎杖才停下来。他将自己的灵力分了一些给七海止血，加之一路疾驰，累得不轻。七海晃晃悠悠从他背上下来，忽然发现虎杖的后颈毛里还……藏着三只兔子。</p>
“兔子……虎杖君……”这事情过于乌龙，七海一瞬间思维短了路。</p>
老虎抖抖皮毛，收起了周身的钴蓝火焰，“啊……救起你之前在小道边看见的……就一起救了……要是我们被困住了，还可以当储备粮……”</p>
兔子们好像听懂最后一句话般，吓得浑身颤抖，从虎杖身上跳下来，躲到了树后。</p>
雪浪从他们面前涌过，向山下的村子奔去。七海刚缓过来，想起村民，冲着雪浪的方向就要奔去，被虎杖咬住了狩衣下摆拉住。</p>
“村子……还有人！”七海想要挣脱。</p>
“七海，别急别急。”灰原轻快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了起来。</p>
“七海前辈！”然后是猪野略显担忧的叫声。</p>
“小七海——七海海——哎呀——灰原你踩到我了！”这轻浮的语气……怎么还有五条？</p>
七海愕然回头，见体型巨大的柴犬和野猪扛着几个孩子，五条则是用灵力让几位老人浮在空中，俱是陷入沉睡的村民。</p>
“你们……”</p>
“七海怎么那么见外啊，要不是灰原让伊地知给我送信，我都不知道你的工作变得这么艰难了……”五条举起一根手指，地上的雪被清出一片干燥的空地，老人们平稳地落于其上。</p>
“本来是可以顺利完成的。”面对五条，七海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峻。</p>
“不过，若非你最后搏命，这情况我也不一定能解决……不愧是你啊……”五条摸摸下巴。</p>
灰原和猪野也把孩子们放在了地上，变回了人类模样。灰原好奇地走近老虎，捏了捏他脸颊上的毛，“你就是虎杖君吧，七海提起好多次……啊，好硬的毛哦，比我的还硬……”</p>
“提起我？”虎杖被捏着脸颊毛，口齿不清，胡子抖了抖。</p>
七海咳嗽一声，“灰原……”</p>
“嗯？七海害羞了？”灰原的手又转移到虎杖的头顶，把掌心贴在粉色的毛间。“平时都是别人这样摸我……这个手感……”</p>
虎杖被摸得有点儿害羞，但他还不能像猪野和灰原那样变回人形就幻化出衣衫，只能任由灰原抚摸着他的头顶。</p>
“再摸我家孩子就要收钱了哦。”五条走过去，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也对着虎杖脖子后的毛伸出了手。</p>
虎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偷偷跑出来，低下了头，“五条老师……”</p>
五条却完全忘记了这回事般，突然拉长音调说：“诶——虎杖身上有七海的味道了，你们是不是——”</p>
“确实。”灰原也点点头。</p>
虎杖把头埋得更低了，觉得自己脸颊发烫。还好我现在是老虎的样子。他想。却不知道因为紧张而高高竖起的尾巴早已将他出卖。</p>
猪野有些茫然地抓抓头：“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什么？”</p>
“就是说……”</p>
五条刚要继续捉弄虎杖，七海打断了他：“还差一个孩子……”他刚才没理会几人，就是在点数。</p>
“哦，还有个孩子，交给那个人了，怎么这么慢，不像他啊……”</p>
话音刚落，穿着袈裟的盘星山神拎着最后一个孩子从空中落下，站在了众人面前，脸上带着些不耐烦的神情说道：“说是来帮七海，怎么还要救这些猴子……这小猴子麻烦死了，非要找什么绘图本……”</p>
那是个女孩儿，怀里还抱着本册子，睡得迷迷糊糊。</p>
“啊来了来了，好了现在齐了。”五条喜笑颜开，走过去搭住盘星山神的肩膀。“别这么说嘛，你还不是等着她找到了。”</p>
“要不是你拜托……”盘星把女孩轻轻放在其他村民身边，收起了不快的神情，转而问道：“接下来这些猴子怎么办，七海？”</p>
灰原抢过话，“我已经给雪山救援队打过电话了！”</p>
七海舒出一口气，感觉巨大的疲惫感袭来，突然失去力气，膝盖一软。</p>
“七海海！”众人想去扶住他时，虎杖率先一步冲上前去，用背部撑住了七海。</p>
熟悉的温暖皮毛，虽然有点儿扎手，却让人安心……七海忍不住也拍了拍虎杖背上的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