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深处,断魂崖下。</p>
“嘭!”</p>
一声闷响,一道染血的身影如同破麻袋般从半空狠狠砸落,滚进一片茂密的、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蚀骨草丛中。</p>
“呃……”虞烬蜷缩在冰冷的草丛里,浑身每一块骨头都像被碾碎了般剧痛。强行发动血影遁的代价巨大无比,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p>
丹田空荡,经脉寸寸欲裂,神魂虚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残烛。更糟糕的是,仙骨虽未被完全抽离,但被强行剥离了大半,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残缺感和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她。</p>
冰冷的雨水不知何时开始落下,打在她滚烫的皮肤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清凉,却也让她冻得瑟瑟发抖。</p>
「活下来了……暂时。」这个念头支撑着她没有彻底昏死过去。她艰难地睁开被血水和雨水模糊的眼睛,打量着四周。这里是断魂崖底,阴冷潮湿,怪石狰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叶和毒草的气息。头顶是陡峭的崖壁,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只有一线灰蒙蒙的天光透下。</p>
前世,这里就是宗门处理叛徒和废物的“乱葬岗”,布满了古老的禁制和危险的毒虫瘴气。但对此刻的虞烬来说,这危险之地,反而是重光真人和厉沧溟神识探查相对薄弱的区域。</p>
“沙沙……沙沙……”</p>
一阵极其轻微、带着犹豫的脚步声,从旁边的巨石后传来。</p>
虞烬瞬间绷紧了神经,屏住呼吸,指尖下意识地抠进冰冷的泥土里,准备迎接最坏的情况——追兵!</p>
一个瘦小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那是个穿着灰色杂役服饰的少女,约莫十四五岁,头发枯黄,脸上带着长期劳作的菜色和惊惶。</p>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布包,看到草丛中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虞烬时,吓得差点叫出声,又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p>
“圣……圣女大人?”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颤抖,如同受惊的小兽。</p>
虞烬认出了她。春芽,一个在后山药圃做杂役的小丫头。前世自己偶然见她被管事责打克扣,顺手帮过一次,给了些伤药和食物。对她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没想到……</p>
「是她?」虞烬心中微动,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眼神依旧警惕如冰。重生的教训告诉她,任何善意背后都可能藏着致命的毒药。尤其在这种时刻。</p>
春芽似乎被虞烬冰冷戒备的眼神吓到了,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呐:“我……我刚才在崖上采蚀骨草……看到……看到光……看到您从上面掉下来……”她不敢说看到了血阵方向冲天的血光和追出来的厉长老,只含糊地带过。</p>
她颤抖着将怀里的小布包放在虞烬面前不远处的石头上,飞快地打开。里面是几个用油纸包好的、粗糙但干净的灵谷饼,还有两个小小的、装着浑浊液体的粗糙瓷瓶。</p>
“这……这是我偷偷攒下的……干净的饼……还有……还有我自己采药配的止血散和清瘴丸…药效不好……但……但干净的……”春芽低着头,不敢看虞烬,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浓重的卑微和恐惧,“圣女大人……您……您快走吧…我听见…听见厉长老的声音往这边来了……很凶……”她说完,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转身就要跑开。</p>
“等等。”虞烬嘶哑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p>
春芽猛地顿住脚步,身体僵硬。</p>
“为什么帮我?”虞烬盯着她瘦弱的背影,目光锐利,试图穿透她的恐惧看清她的真实意图,“不怕被当成同党,死无葬身之地?”</p>
春芽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慢慢转过身,脸上已经满是泪水,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执拗:“您……您是好人……您给过我药……给过我吃的……他们……他们那样对您……不对……”她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出口,只是用力摇头,“我……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只能给您这个……”</p>
她指了指石头上的饼和药瓶,然后深深鞠了一躬,转身飞快地跑进了阴暗的乱石深处,消失在雨幕里,仿佛从未出现过。</p>
虞烬看着石头上那简陋的食物和药瓶,又看向春芽消失的方向,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一丝极其复杂的涟漪。是感激?是悲哀?还是对这伪善世间仅存一点微光的讽刺?</p>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抓起一块灵谷饼,混着雨水和血水,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粗糙的饼渣刮过喉咙,带来撕裂般的疼痛,却也在迅速补充着一点点可怜的体力。她拔开一个瓷瓶的塞子,将里面浑浊的、带着浓烈草腥味的药液倒入口中。药效微弱,但聊胜于无。</p>
就在这时——</p>
“搜!仔细搜!断魂崖底,一处都不能放过!她用了血遁,必遭反噬,跑不远!”厉沧溟那冰冷无情的声音,如同索命的寒冰,穿透雨幕,从崖壁上方隐隐传来!同时,数道强横的神识如同探照灯般,开始扫视崖底!</p>
危机,迫在眉睫!</p>
虞烬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封的决绝。她一把抓起另一个药瓶和剩下的饼塞进残破的衣襟,目光扫过崖底复杂的地形和那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古老禁制痕迹。</p>
「断魂崖……禁地深处……」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p>
前世作为圣女,她知晓这禁地深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路径,也清楚里面潜藏着足以让元婴修士都陨落的恐怖。那是真正的死地,却也是此刻唯一可能甩脱追兵、争取一线喘息之机的险路!</p>
她咬紧牙关,拖着残躯,毫不犹豫地朝着崖底最阴暗、瘴气最浓郁、禁制波动最强烈的方向,踉跄爬去。身后,厉沧溟的脚步声和神识扫荡,越来越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