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烈，檐角金芒已挪到东窗第三片琉璃瓦上，永和殿内四角的青铜冰鉴，丝丝缕缕地渗出白汽，却驱不散那股子让相柳心慌的暑热。</p>
除了焦虑，相柳更多的是心虚，因为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回答来自亲妹妹的质问。</p>
他微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p>
见相柳这副情态，相瑶什么都明白了。</p>
她冷哼一声。</p>
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p>
相柳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头有点沉重，自己的腰无法挺直。</p>
可紧接着，相瑶的另一个问题，更是让相柳的心彻底提了起来。</p>
“在你从陛下那里带走西炎玖瑶的时候，陛下就已经写信给我。”</p>
“你猜陛下告诉我什么？”相瑶看着相柳反问道。</p>
不等相柳回答，相瑶就自顾自地接着说道：“陛下说西炎玖瑶在你和她的身上种下了情人蛊，你和她生死与共，伤痛共享……要是西炎王知道这件事做文章，说你对他的外孙女痴心一片……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会不会动摇军心，那些跟随你冲锋陷阵的将士会不会以为你背叛了他们……”</p>
相瑶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p>
可却让相柳的头彻底低了下来。</p>
他不得不承认，阿瑶说的话，都是事实，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p>
如果相柳觉得他和小夭在一起是值得祝福的，他也不会煞费苦心，把人安置在远离人烟的海岛上了。</p>
可相瑶并没有停下来。</p>
“我虽是皓翎的王后，但终究比不上紫金顶的那位名正言顺。如果辰荣馨悦知道了此时，你说她会不会趁机把我赶出皓翎？”</p>
“她敢！”相柳抬起头，冷声道，“要是她敢说你的谣言，那就先问过我的刀。”</p>
相瑶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她睥睨而视，声线徒然拔高，她几乎是怒吼道：“可让我在皓翎无立足之地的人不是她，而是你。”</p>
“辰荣馨悦的兄长赤水丰隆勤勤恳恳地效忠陛下，而我的兄长，却在背地里给我捅刀子。”</p>
相柳表面看似平静，周身清冷的气质却仿佛凝结成了更深的寒意。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和偶尔快递眨动的眼睫，泄露了心底的波澜。</p>
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抑在冰山之下，唯有微微偏开的侧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呼吸紊乱，暗示着那汹涌的愧疚和不安。</p>
“那我能做些什么，弥补我的过错吗？”相柳试探地开口。</p>
“弥补……”相瑶反问道，“你真得想弥补我吗？”</p>
“当然，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哪怕你要我的性命，我都愿意双手奉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