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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熏香袅袅，药气微苦。</p>
玟小六坐在坐榻上，双手已被白纱层层裹住，指尖仍隐隐泛着血色，他低垂着眼，神色平静，仿佛方才的崩溃与嘶喊从未发生过。</p>
医师躬身向皓翎少昊禀奏: “回禀陛下，只是外伤，未伤及筋骨，静养几日便可痊愈。”</p>
皓翎少昊淡淡颔首，龟文立刻领着医师与一众侍从无声退下。</p>
殿门轻合，室内骤然沉寂，只余下几人轻微的呼吸声。</p>
——玟小六、玱玹、涂山璟、阿婼、韶华、瞫湛、皓翎少昊。</p>
空气凝滞，无人先开口。</p>
玱玹坐在玟小六身侧，背脊挺直如剑，方才的脆弱仿佛只是错觉，他缓缓抬眸，目光如刃，直直刺向玟小六。</p>
玟小六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p>
<span>西炎玱玹</span>“躲什么？”</p>
玱玹忽然开口，声音低沉，</p>
<span>西炎玱玹</span>“你刚才已经叫过‘哥哥’了，现在再抵赖也没用。”</p>
玟小六想笑，嘴角扯了扯，却没能弯出一个完整的弧度。</p>
<span>西炎玱玹</span>“小夭。”</p>
玱玹盯着他，声音低哑，又唤了一声。</p>
玟小六怔了怔，眼神恍惚了一瞬，像是被这个名字刺得生疼。</p>
<span>玟小六</span>“……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叫我了。”</p>
玱玹抬手，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却又在半空停住，像是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开口，</p>
<span>西炎玱玹</span>“小夭，我是玱玹，你的表哥，你要叫我哥哥。”</p>
玟小六缓缓抬眸，望向玱玹。</p>
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眼睛此刻却像是蒙了一层雾，茫然又脆弱。</p>
沉默片刻，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p>
<span>玟小六</span>“……玱玹哥哥。”</p>
顿了顿，又低低补了一句，</p>
<span>玟小六</span>“我……回来了。”</p>
玱玹想笑，可嘴角刚扬起，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猛地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伸手扶住玟小六的手臂，将他从坐榻上拉起。</p>
玟小六却像是脚下生了根，低着头，不肯动。</p>
玱玹手上微微用力，将他往皓翎少昊的方向推了推。</p>
玟小六被推得踉跄半步，终于站到了皓翎少昊面前，可他仍旧不肯抬头，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缠满纱布的手，仿佛那双手上有什么值得他全神贯注的东西。</p>
殿内静得可怕。</p>
皓翎少昊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玟小六，目光如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p>
忽的，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p>
<span>皓翎少昊</span>“你故意激怒阿念重责你。”</p>
<span>皓翎少昊</span>“不就是想让我出现，看我的反应吗？”</p>
<span>皓翎少昊</span>“我来了，你怎么不说话了？”</p>
玟小六浑身一颤，猛地跪下，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p>
最终，他只能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下又一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出胸腔里翻涌的情绪。</p>
皓翎少昊蹲下身，伸手扶起了他。</p>
<span>皓翎少昊</span>“这三百年来，我一直想，找到你后要和你说的话。”</p>
<span>皓翎少昊</span>“刚开始，是想给你讲故事哄你开心；”</p>
<span>皓翎少昊</span>“后来是想如何开导你；”</p>
<span>皓翎少昊</span>“再后来，是想听你说话，想知道你变成了什么样子；”</p>
<span>皓翎少昊</span>“再到后来，老是想起你小时候一声声唤‘爹爹’……”</p>
<span>皓翎少昊</span>“最后，我想，只要你活着，别的都无所谓。”</p>
<span>皓翎少昊</span>“小夭……”</p>
皓翎少昊抬手，掌心泛起莹蓝水光，一只水灵凝结成的鹰骤然成形，振翅飞向玟小六。</p>
那鹰飞到半空，忽然身形一散，化作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欢快地蹦跳着，扑向玟小六的掌心。</p>
玟小六怔怔看着掌心的小老虎，眼眶骤然红了。</p>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p>
三百年前的阳光，温暖得几乎灼痛他的眼睛。</p>
小小的王姬小夭，玉雪可爱，梳着精致的发髻，托腮坐在华音殿外的台阶上，眼巴巴地望着殿门。</p>
年轻的皓翎少昊踏出殿门，身后跟着尚且年少的龟文，小夭眼睛一亮，立刻跳起来，像只欢快的小鸟般飞奔过去，张开双臂，＂爹爹！爹爹！＂</p>
皓翎少昊笑着弯腰，一把将她抱起，小夭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地晃了晃，＂爹爹，变戏法！＂</p>
皓翎少昊一手稳稳托着她，另一手指尖轻点，水灵流转，化作一只机灵的小鹰，振翅盘旋；又忽地一散，变成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在她掌心打滚。</p>
＂还要！还要！＂小夭咯咯笑起来，拍着手道。</p>
玟小六猛地闭眼，泪水却已夺眶而出。</p>
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和隐姓埋名，那些刻意遗忘的温暖，原来从未真正消失。</p>
他再难克制，猛地扑进皓翎少昊怀里，像个迷路太久的孩子终于找到归途，放声痛哭。</p>
皓翎少昊紧紧搂住女儿，掌心贴在她颤抖的背脊上，下颌抵着她的发顶，闭目掩住眼底的湿润。</p>
玟小六伏在皓翎少昊怀中，泪水浸湿了对方的衣襟。</p>
<span>玟小六</span>“她们说你…不要我了……”</p>
<span>玟小六</span>“你为什么不去玉山接我？”</p>
闻言，皓翎少昊眼底闪过一丝痛色。</p>
<span>皓翎少昊</span>“当年我迟迟不去玉山接你。”</p>
<span>皓翎少昊</span>“是因为你的五个叔叔起兵造反。”</p>
<span>皓翎少昊</span>“宫里各种意外层出不穷。”</p>
<span>皓翎少昊</span>“我怕你有闪失，想着让王母照看你。”</p>
<span>皓翎少昊</span>“等我平息五王叛乱后，再去接你。”</p>
<span>皓翎少昊</span>“没有想到……你会私下玉山。”</p>
他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再开口时，嗓音已带了几分颤抖，</p>
<span>皓翎少昊</span>“早知如此，我宁可危险点，也要把你带在身边。”</p>
玟小六怔怔望着他，泪水仍在无声滑落。</p>
许久，他颤声问出那个埋藏心底最深的问题，</p>
<span>玟小六</span>“你……是我爹吗？”</p>
皓翎少昊双手捧起玟小六的脸，指腹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目光坚定而温柔，</p>
<span>皓翎少昊</span>“我是你爹！纵使你不肯叫我爹，我也永远是你爹爹！”</p>
玟小六怔住，随即又哭又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