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半蹲下身，伸手折了一朵。
忘忧草，又名金针花，黄花菜。
这花是能吃的，花朵既能用来当盆栽，也能当菜。
江沉曾经吃过，还不少。
姜寒尽在青云峰种了一大片这东西。在旁的峰主长老都种些奇花异草，仙草仙药的时候，他种黄花菜。
当真是与众不同极了。
虽说忘忧草同百合一样能当观赏的植物，长得也不比百合差哪儿去，非常艳丽好看。可只要把它盖上黄花菜的名字，怎么瞧，便都多出了一股土气的味道。
偏偏姜寒尽不嫌它土气，不仅种，还种一大片。等到了花期，可以吃的时候，就摘下来分给门派众人。
送完之后也不管他们是拿来当摆设还是当吃的。
反正他是送了。
每到这时，都是青云峰众人固定吃花的日子，不管你想吃什么，反正厨房里只有黄花菜。顿顿都能瞧见那一盘炒得极好的黄花菜在那儿摆着。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转着手里的花，江沉隐约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尤其是这一片忘忧草。
是在哪儿见过呢？
江沉揪着手中忘忧草的花瓣，一片一片，将它祸害秃了，杆一扔，继续顺着这条路往前走。
直到直到一个被云烟遮挡的朦朦胧胧的背影映入眼帘，江沉才明白这熟悉感从哪儿来的。
当真是巧合至际。
他迷路竟迷到了青云峰唯一的温泉边上。
也就是说，他迷路到了姜寒尽沐浴的地方。
江沉本能的想走，结果一转身，路没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脚下还又踩断了一个枯枝。
姜寒尽正在往身上打皂糕，听到了动静扭头一看，就发现了正背着他，身体僵硬的江沉，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那些弟子呢？”
江沉僵硬着转过身，不敢看他，低头讪讪道：“不好意思啊师尊，我不小心迷路了。”
“哦，没事儿，等会儿我洗完了带你出去。”姜寒尽知道竹林里有阵，迷路也是正常的，只是江沉这路迷的也太巧了一些，偏偏是在他刚打完皂糕之后。
但凡江沉再迟一些过来，说不准他就洗完了。
姜寒尽本想说让江沉去别的地方先玩一会儿，等自己洗完了就带他出去。
可他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了些不对，这居然没有路！
大约是迷阵将路又转换了，以至于现在除了石头做的假山，就是茂盛的连只鸟都过不去的竹林。别说出去了，看着就是要困死在这的样子。
江沉在假石边站着，旁边就只剩下了温泉，这就有点尴尬。
姜寒尽艰难道：“要不，你也下来洗一下？”
若是让江沉在上面盯着他洗澡的话，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两个人一起洗的话，应该就不那么怪了。
江沉万万没有想到姜寒尽会这么说。
若他真的只有六岁，跟姜寒尽一起沐浴，那确实没什么问题。
可他不是，不仅不是，曾经还……
某些时候，姜寒尽穿着衣服时，他都想将那身碍眼的衣服撕碎，将他压下身上欺辱。更别说他脱光了，在沐浴的时候。
六岁的身体里，装的早就不是那个无知的弱小孩童了，而是罪孽深重，满手染血，以杀证道的江沉。
那个恶贯满盈，最后连自己都没有放过的江沉啊。
“师尊。”江沉终于抬起头看他，却是语气深重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天生的恶人吗？”
“你说的恶人是指哪种？”姜寒尽反问道。
“欺师灭祖，屠城灭国，乱杀无辜，血洗修真界的那种。”诸如，我。
姜寒尽听着心头一凉，总觉得这些词有些耳熟，并且从江沉的嘴里说出来，还带着些莫名的阴寒。
“没有人生来就是恶的。若不然，怎会有人之初，性本善这一说？”
“人都是靠后天的环境、经历和事情培养出来的。一个人的性格如何，往往能反映他的遭遇如何。若他经历的都是一些善意美好的事情，那这个人，往往不会是充满恶意，尖嘴獠牙的。若一个人从开始经历的就饱含恶意，生活在凌辱谩骂中，那么无论他再好，也总有一天会受不住。”
“未知他人苦，不劝他人善，就是如此。”
姜寒尽个人的理解观可能同别人不太一样，他一贯不太爱强迫人，比较主张顺其自然。
世间一切，存在即合理。
善是如此，恶也是。
没有天生的恶人，也没有永远的好人。善与恶往往就在一念之间，没必要划分的那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