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柔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不太像时晋的风格,就像一只本身就凶悍的老虎,还凶而不自知的到处逮着小动物问:“我哪里凶了?”
但想起最近这男人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反常,景柔又不太确定了。
对话框里的文字来来回回敲了几次,都被她一一删掉,2分钟过去,她琢磨着要不干脆装没看见,对话框里又跳出一条微信:【刚那条你母亲回的。】
景柔:……
景秋蔓女士也太不礼貌了……怎么可以随便用人家手机乱回复消息。
景柔有点虚,怕被母亲套路,不确定的问道:【那现在真是本人?】
似乎是为了让她确信是本人,这次时晋直接发来了一条语音,只有淡淡的一个单音节字:“嗯。”
以往聊天,时晋几乎从不回她语音,景柔将手机贴在耳边,时晋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浑厚,尤其是经过手机电流过滤,没有了平日里的淡漠。
听得景柔耳根有点痒,声控的景小姐下意识摸了摸耳朵,有点热。
景柔也回复了一条语音:“你的手机刚怎么在我妈手里?”
大概是顾忌旁边的人,时晋这次发的是文字:【她借过去看点东西。】
看什么呢?景柔有点小好奇,但忍住没问,想起自家母亲,她就觉得头疼。
竹子:【不好意思,我妈妈只是有点皮,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时晋:【不会。】
看到这条回复景柔松了一口气,看看,男人的气度和心胸就是不一样。
时晋:【你不是说了,以后她也是我妈。】
景柔:……
她能否认吗?当然不能!
他说的有错吗?当然没错……因为这话不就是她昨天套路他时说的话吗?否认了不就等于打自己脸了?
景柔:【你说的都对!】
时晋:【这话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她都承认他说的都对了?
景柔纳闷着,对话框里跳进一条语音,将手机挂在耳侧,男人的声音清晰的钻进耳蜗。
“那话是你说的,所以——”他顿了下,似乎低笑了一下,声音轻而缓,“是女朋友说的都对。”
景柔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犯规了!犯规了!!不回了,越回越犯规……
不到两分钟,被她塞回兜里的手机再次响起。景柔下意识认为是时晋,直接无视掉。
大概是因为她没回复,1分钟后,微信叮咚声一条接一条。她这才意识到不对,时晋可不像会夺命连环微的人。
果然,这次是她母亲大人发来的消息。
母亲的死亡问候一如既往的彪悍:【人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是有了男朋友忘了娘,他一个爷们,你老妈我能把他怎么着。】
【刚回你男朋友消息回复得麻溜得很,现在看到你老妈的消息就装死是吧?】
【你这死丫头,再不回,信不信我把你四岁还尿裤子的事告诉你男朋友。】
【看来一个尿裤子的糗事还不够,那再加上一个你五岁时去逗狗,最后被狗追着满山跑的蠢事,够不够呀?】
景柔慌得一个电话甩过去,幽怨道:“景秋蔓女士,有你这么坑你自己女儿的吗?”
景女士想起刚才看到的那条消息就来气,什么叫让时晋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就长了一张恶人脸吗?
景女士小脾气也上来了,语气十分不友好:“你还知道你是我女儿呀,我还以为你现在已经叫时柔了呢,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向着男朋友了,这以后真嫁过去了,我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可真得去当尼姑了。”
景时蔓年轻时是真的是那种温柔似水的女人,性格温和,几乎从不和人红脸,这些年独自抚养女儿,又一个人经营杂货店多年,形形色色的客人都有,有时候遇到不讲理的、甚至到店里耍酒疯的,再温和的脾气也被磨得所剩无几了,性格慢慢变得豪迈彪悍起来。
甚至,这种性格的改变,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景柔。
景秋蔓是未婚生女,在那个年代,离婚都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更别说是未婚生女了,为此景秋蔓受尽了外人的指指点点,甚至景柔小时候后,也连带遭受各种刺耳难听的话。
景秋蔓偶尔也会听到街坊邻居议论她。
当初决定生下景柔的时候,早就做好了面对流言蜚语的准备,有时候恰好听到人议论她,也没打算争论和解释,她甚至还能大大方方的对着人笑一笑,弄得议论她的人异常尴尬。
但一旦那些不堪入耳、怪里怪气的话涉及到景柔,景秋蔓就没法淡定。
景柔7岁那年,有一天回家,白裙子上全是泥土,景秋蔓问她,她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景秋蔓当时也没多想,直到有天下午,邻居急匆匆的跑到店里来找她:“小蔓,你怎么还在这,赶紧去看看你女儿吧,你女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和王加嘉打起来了,王加嘉爸爸早就赶过去了,这会儿正教训你女儿呢。”
邻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中年丧丧偶,见景秋蔓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女儿不容易,下班回来路上看到这一幕,就立刻赶来告诉景秋蔓了。
景秋蔓一下就慌了,连店门都没锁,问了地址就一路狂奔。
那王加嘉她爸是镇上出了名的酒疯子,整天不务正业,抱着个酒坛子饮,发起酒疯来六亲不认,又混又不讲理,打起人管你是不是老弱病残。
好在那地方离景秋蔓店里不远,就几百米的距离,她一路狂奔不到3分钟就赶到了。
景秋蔓当时到的时候,景柔背抵着墙,小身板挺得直直的,咬着唇眼泪蓄满泪水,似乎是感觉眼泪要往下掉了,她使劲仰着小脑袋,泪水还是从眼角滑了下来。
王加嘉他爸一米八的个子,身形魁梧,因为饮酒脸色常年蜡黄,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瞪着景柔:“老子还没动手呢,你哭个屁。”
毕竟是个7岁小孩,胆子再大能大到哪里去,跟王加嘉打架景柔还勉强应付,但在这么一个壮汉面前,景柔就跟个小虾米似的,以为自己免不了一顿暴打,早就被吓得不知所措了。
景柔再次仰了下脑袋,眼泪还是不听话的往下砸,她放弃,用一副“你这怪叔叔也太不讲理”的表情盯着他:“你……你要打我,还不许我哭吗?”
王加嘉他爸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野种有点意思。”
笑声忽的变成吃痛的一声叫喊。
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女人发狠的一脚男人的命根子。
王加嘉他爸疼得在一屁股坐在原地,脸色狰狞的撂狠话:“死女人,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那个时候的景秋蔓还很少和人红脸,她少女时期温婉如水,哪怕生了景柔性格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当时给景柔取单名一个柔字,也是希望她成为一个温柔大方的淑女,可那天,她硬生生扯掉骨子里所有的温婉,活了30年,第一次爆粗,“来呀,谁不来谁他妈是孙子。”
王加嘉他爸毕竟是个男人,被这么一激,顿时血气上涌,他这人混账得很,压根就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原则,当即就冲上去,一副要收拾景秋蔓的样子。
男女力量悬殊,景秋蔓自然打不过王加嘉他爸。
当时围观人群不少,可见女人那不要命的架势,都怕被误伤,硬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劝架。
景秋蔓打得毫无章法,一看就是没有打过架的人,再加上王加嘉她爸蛮横粗鲁,不一会儿景秋蔓就挂了彩,可她脸上没有丝毫惧怕之色,硬是凭借着一股不服输的不要命的气势,把王加嘉她爸吓得不敢再继续打下去:“你这个疯女人,他妈不要命了吗?老子不陪你玩了。”
景秋蔓头发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可她就站在那,将景柔护在身后,神情坚定。她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像是对景柔说,又像是对围观的人说:“小柔,你不是野种,你是妈妈的宝贝,以后谁敢再这么说你,妈妈和他拼命。”
你永远不要低估一个母亲为了子女,身体里蕴含的惊人爆发力。
也更不要去挑战一个母亲为了孩子,无所畏惧的的决心。
周围的人见识了景秋蔓刚才不要命的架势的,丝毫不怀疑她说得出做得到。
这件事后景秋蔓彪悍之名由此传开,周围的人再也不敢闲言碎语。
景柔原本还准备和母亲唇枪舌战一番,听到这话瞬间焉了,景秋蔓总知道怎么能拿捏她,知道她向来听不得什么孤家寡人之类这话。
她示弱,还不忘把话说的格外漂亮:“妈,你这样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你既然看到了那条微信,就应该看出来了,我是让他让着您呀,我没有让您让着他,对吧,我这不是明显的向着我母亲大人的吗?”
景时蔓似乎是接受了她这样的说辞,没再和她计较:“一堆歪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好了,就这样,赶紧回来。”
“妈——等等,别挂。”景柔见景秋蔓要挂电话,连忙喊道,撒娇道,“妈,我可是你的宝贝女儿,你可千万别出卖我。”
景柔拎着水果回家的时候,景秋蔓已经弄完午餐。
餐桌上,景秋蔓对时晋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会儿给他夹这个,一会儿给他夹那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