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檄见自己说完这话,盈儿又呆呆地出起了神,便张开五指伸手在眼前晃了晃。
这招魂的法子他还是跟筥儿那丫头学的,向来好用。可他晃了十来下,盈儿还是呆若木鸡。
额角冒汗,他心说,自己也没说什么呀,怎么又惹得自家这个妹子犯起了呆病。
只好求救般地看向筐儿跟筥儿两个丫头。
筐儿跟筥儿也面面相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过,两人到底见怪不怪多了,筐儿便上前,用手在盈儿肩上推了推。
盈儿这才像是被触动了机关的木头人一般,醒过来。
可仍是双眼发愣,问乔檄:“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狍子肉?”
乔檄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上次在桃花山,因去得突然,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我便叫人去买些野味。一时间只得了一头新鲜的狍子。做得了,知道你不爱吃,也没往里送。谁知呈上去,他那头也是碰都不碰。我私下偷偷问过常夏,才知道他也不喜欢这东西。我当时还想,怎么你们倒是口味相同呢。过后你成亲前,我总说提醒你一句,却是忘了。”
听了乔檄的一番解释,盈儿心里更加迷惑。
却听沙夫人在一旁怯怯地道:“还记得那时你才两岁大,你爹爹跟你哥哥出去打猎,带回来一头狍子。烧得了,我捡了最嫩的胸脯肉喂了你一口,哪知你一嘴就吐我身上,嚷着嚼不动……从小就娇……”
这还是她今日第一次开口说话。说着,见众人都奇怪地看着自己,她忙闭了嘴,眼睛又红了。自打摔那一下,这女儿就不再是她的了。她也想有个娇娇的女儿在身边疼呀,丝儿那么可爱,她偏宠些有什么错呢?却硬是得罪了姓乔的一家子。
两个儿子媳妇不亲自己也就罢了,乔执还找了个大崔氏来处处压着她。
盈儿……如今这般尊贵,蠚肯像帮卢双燕那样帮她,把大崔氏也一起送到桃花山去,她可省了多少心。
她心里后悔,结结巴巴巴结道:“你从小就娇娇的,雪团一样,可招人疼。”
“你也记得盈儿小时候么?小时候你是怎么疼她的?后来你又是怎么对她的?她摔了那一下,是把你的心眼子也给摔偏了?还是把你的脑子给摔没了!”乔执声音如雷,一阵噼里啪啦呵斥道。
沙夫人顿时吓得半句不敢再多说,赶紧低头耷肩。
盈儿见状,忍不住莞尔。
看得出来,沙夫人是在刻意巴结,回忆小时候的亲情,可……也是太晚了。
乔家人在东宫吃过晚饭才走。
因为杨陌在场,大家都十分拘束守礼,客客气气走完饭,又带了若干礼品回去给孩子们,便送了出去。
一时杨陌和盈儿都分头去净房洗漱。
等盈儿回来,就见杨陌早已经洗好,穿着家常的春水绿衫子,坐在窗下椅子上,由宫人们伺候着擦头发。
红烛的光照得他眉眼格外俊美,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那次雨后观荷,本该是蒋寄兰与他并肩,还有林采之,穿着跟杨陌一样的衣裳已经够扎眼的,她便有意往后错开两步。
可每次她一落后,他便回头拉她一把。
两人穿着一样的玉针簑,沿着龙首池畔漫步徐行,烟雨如织,荷风送香。
散了后,他便跟她回了丽正殿。
洗漱之后,记得他也是穿着一件家常春水绿衫子,坐着让宫人擦头发。
她怯怯地站在一旁,也挨不上手。
他却瞅着她笑了笑,招了招手,叫她坐到他的前面去。
她当时还不明白,等着下,他便取了巾子轻轻替她擦着长发,又曼声念道:“妾发如蓬藋……”
想到此处,她两魇生霞,只因后来她才知道,这首诗还有上一句:待郎欢厌足。
正脸上发烧,腰上却被重重地捅了一下。
不用回头,也知道定是筐儿见她一直盯着杨陌出神,在背后提醒。
她猛然回神,就见杨陌也冲她招了招手。
一颗心抽得极紧,她慢慢走过去,到了他跟前,手里却叫塞了一条巾子:“你来。”
盈儿:……。
一袭湿漉漉的浓密黑发拖在脑后,这得擦多久呀!
盈儿心里郁闷,暗忖:还说他这一世对自己好便也罢了。这样瞧来,还不如上一世的。倒把她当宫女使。她的头发可也湿着呢。
可也只得认命地替他擦拭着。
擦着擦着,便又走了神。
那狍子肉是怎么回事?
她不喜欢吃,他也不吃。东宫的厨子怎么会没事往上送?
她给他夹了之后,他又为什么会问:你怎知道我喜爱吃这个?
而且后来他也吃得很香的模样。
他是在试探她吗?
她却偏偏说了句谎话。若是他从来不碰,哪个姑姑会无中生有说起这个呢?!
他却并没有戳穿她。
为什么呢?
她脑子里乱成浆糊,一时没留神就停了手继续发呆。
“娘娘可是手酸了,不如叫奴婢来?”
蔡司闺在一旁小声提醒。
盈儿回过神来,正要继续,杨陌一回头,伸手一扯,将她扯到自己面前,站在分开的两腿之间。
他抬眸看她,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牵起她的手,一边摸一边细细查看:“这么会儿就手酸了?孤瞧瞧,这手是什么做的?娇成这样?”
盈儿浑身肌肤都生得粉雪晶莹,手上自然也不例外。